翌日早朝,魏堇歆面色如常地出现在诸位大臣面前,俱无异样,可算让提心吊胆的众人松了口气。
不过她们今日都摸不透陛下心情如何,一个个只好安静如鸡,等着魏堇歆自己看完奏折发问。
魏堇歆丢下一本奏折,看了眼队列中的孙月槐,勾唇道:“朕听说孙大人的爱女身体抱恙,可有大碍?”
孙月槐受宠若惊地出列,伏礼拜道:“多谢陛下挂怀,小女若知,必能速速痊愈!”
她话虽如此,眉间却隐有忧色。
她那二女儿孙芹,昨夜意外失足落水,掉进了护城河的冰窟窿里,打捞了半天才捞上来,等送回家已是气息奄奄,昨夜又是连夜高烧,今晨她出府时病情还未好转。
魏堇歆轻轻笑了一声,道:“一会儿朕让文莺送了山参过去,你们孙家家荫不错,朕还是很看重的。”
“多谢陛下!”孙月槐心道原来陛下对她孙氏看重至此,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又是对着魏堇歆拜了三拜。
寒暄之后,这才又转谈正事,有人上言钦差大臣古莲已至沥阳,正在体察民情,具体事例会一一写在信中,不日抵达京城。
详谈过程中,魏堇歆余光看见宋云修身形似乎有几分晃动,她皱了下眉,耐着性子又听一位大臣禀完事宜,顿时拉了脸道:“朕乏了,退朝。”
大臣们对陛下突如其来的脾气已经司空见惯,干脆地跪地拜别。
魏堇歆不走,这些人是不会抬头的,她刚起身,发现身边的宋云修却仍然站着,她见宋云修脸色不佳,昏昏沉沉,低声道:“要睡便回家去。”
她说完,宋云修如梦初醒,立即清醒过来,才发现早朝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所有人都跪送陛下。
他面露羞愧,魏堇歆却不听他解释,率先一步走出朝露殿,宋云修即刻紧随其后。
等群臣起身时,只看见凤椅上是空的,太傅大人也不见了。
魏堇歆朱红的身影大步走在白玉阶梯上,她一言不发,文莺也只低头跟在身后,快步走着。
许是被寒风吹了吹,宋云修头脑愈发昏沉起来,他只顾着跟上陛下的步伐,眼中的景物却渐渐模糊起来。
“太傅!”文莺走在这二人身后,见宋云修摇摇欲坠,忍不住出声提醒一句,宋云修一怔,再度抬头,便正对上魏堇歆乌黑阴沉的凤目。
“去承光殿。”魏堇歆掠了他一眼,心想这人今日是怎么了,倒也没有多问,宋云修如何是宋家的事,与她有何干系。
待魏堇歆和宋云修迈入承光殿,文莺便止住了脚步,给身后随行的宫人也使了个眼色,一队人便立足在殿外听候吩咐。
这次踏入承光殿时,宋云修特地留意,他发现那块多出来的木头真的不见了,被修补得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心怀一股莫名,悄悄地看了陛下一眼。
昨夜魏堇歆看折子熬到后半夜,此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想是不久便要开始头疼,心中升起一股烦躁。
她乃一朝天子,难道要永远为这等小病左右吗?
然在她阖目养神片刻后,晕眩之症竟减轻些许。
魏堇歆颇感意外,她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宋云修,索性不再与他接话,专心致志批着自己的折子。
可她控制得住自己不说话,却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他。
不到半个时辰,她发觉宋云修身形又有些晃动,面色更加苍白。
“里间有一张榻。”魏堇歆忍不住开口。
宋云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陛下是在同他说话,赶忙起身道:“微臣无事。”
很好。
魏堇歆扫了他一眼,随手抓起几本奏折扔给他,那几本都是绿色封皮,不会有什么要事在内。
“既无事,便将这些处理了。”
宋云修弯身拾起那十数本奏折,自然也知这些奏折中的都是坊间小事,默默坐着批了。
可他前因守着魏堇歆已是几天没合眼,又失血过多,虽上了药,昨夜歇下已是天明,只堪堪睡了半个时辰,现在他坐着,由桌案撑着身子,可晕眩感却渐渐强烈起来。
“宋云修!”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然后整个人神经一松,彻底没了知觉。
魏堇歆的脸色更加不豫几分,她丢下朱笔,唤来了人,叫人扶着宋云修到里间那张榻上去歇着。
“传太医给他看看。”魏堇歆道了一声,十分不满地打量了下这承光殿,忽然觉得无比晦气。
文莺应下后,魏堇歆便不打算再在此处待着了,只她目光下移,在宋云修放在坐过的那张案角发现一点红色,像是墨迹。
魏堇歆弯身,指尖点了那朱红,轻轻碾了碾。
这并非墨迹,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