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唯一不无聊的那日,大抵还是那小姑娘在这里的时候。
听夜宿讲,应当是叫云雀。
这名字很像是一只鸟,她在他身下嫩白着一张小脸,哭哭啼啼的样子,也确实和柔弱可怜的鸟雀有几分相似。
怎么又想到她了?
赵时韫心烦。
他整日里要想的事情有许多,朝堂上局势尚不明朗,他的伯父恒帝正沉迷黄白之术,宠溺妖妃,边关战事即将再起,可在这么多大事里,他总会想到她。
赵时韫皱眉,他撑着双臂坐起来,从床边将轮椅滑过来,而后慢慢地挪动身体,下半身是感知不到疼痛的,可上半身的伤在不断抽痛着,这对他来说不过小事。
令他感觉最麻烦的是,他很难短时间地适应自己的双腿残废,无法使上力气。
尤其在他从未使用过这个轮椅的前提下。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上了轮椅,然后按动轮椅上的机括,轮椅缓缓前行。
这几日的秋雨下得密,院子里的泥土松软得不像话,他待在廊檐下,打量着院子里每一寸,确实简陋。
不过行军打仗,什么简陋的环境没见过?
他并不介意。
赵时韫久卧在床不愿起,也存了不想让人看见的心思。
从前他最骄傲的不过一双长腿,舞刀弄剑,皆是上等,如今……
他轻阖上眼,廊檐仍在滴雨,滴答滴答的声音听得人困倦。
没多久,又奶又软的“喵呜”声响起。
赵时韫霎时睁开眼,只看见一只白色的雪团子趴在他脚边,那身雪白的毛蹭了蹭他没知觉的脚,随后伸出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上颚。
赵时韫盯着它看,然后朝它伸出手,片刻后,它纵身一跃,直接落在了赵时韫腿上,然后懒洋洋地趴着。
“你到这里做什么?长得还挺漂亮。”赵时韫摸着它的毛,声音很低。
猫只是低声“喵呜”,仍是困倦模样。
“旁人都避之不及呢。”赵时韫说。
定南王府被抄,家仆散尽,只剩了从小被他捡来的夜阑兄弟。
从前军队里忠心耿耿的旧部下,也都因为为他求情惹了恒帝不喜,被贬了职,而后无人敢登门。
世态炎凉。
这是赵时韫早就晓得的。
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猫身上,可他从小都没养过动物,这猫似乎是被他抚摸地不舒服,在他腿上挣扎了一下。
赵时韫低头看,片刻后又换了手法。
在察觉到这猫喜欢被挠脖子后,他的手总会轻轻挠它的脖子,可不过片刻,这猫又腻了,在他腿上扑棱着两条小短腿。
“伺候你,你还不高兴了?”赵时韫松了手,可这猫也不走,换了个姿势在他腿上趴着,于是他又随意地摸它。
夜阑和夜宿回来的时候,他正轻轻给这猫脖子挠痒痒,听到动静瞬间收手,可在收回手时不小心碰到了它的肚子,于是它尖锐地叫了声,伸出爪子直接在他手背上划了下。
他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两道血痕。
这猫爪子还挺锋利。
不仅如此,这猫还没走。
在挠了他以后,理直气壮地趴在他腿上。
“爷。”夜阑回来后看了他一眼,还算淡定,“您出门了。”
赵时韫淡淡地应了声。
“这不是团团吗?”夜宿看到了猫,“爷,您趁我们不在去百花坊了吗?”
赵时韫挑眉,凌厉地扫过他,“什么?”
“团团啊。”夜宿跑过来蹲下,抱起那只猫,高兴地摸了几下,“这是云雀姑娘的猫,漂亮吧?”
他炫耀的神色活像这猫是他养的似的。
赵时韫淡淡道:“还行。”
他转动轮椅轱辘,径直往里屋去。
“爷,您不再跟团团玩会了吗?”夜宿问。
赵时韫的轮椅轱辘已进了门,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一只猫而已,也就你把它当个宝。”
夜宿:“……”
***
夜里,赵时韫做噩梦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