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些,才没让陆阮看上去柔弱好欺,冲散了他本该有的病气。
阮含烟扯了扯嘴角:“又有人开价想要买姐姐姐夫的手稿,这回都开出了这个数。”
她伸手比了一个数字:“你看,你以后想要研究的方向是仿人机器人,姐姐和姐夫一直致力于AI的开发,你们的研究方向也不一样,那份手稿,不如拿去卖点钱……”
说到这,阮含烟到底还是有点心虚:“小姨不要你的,小姨也是为你考虑,卖了的钱我替你存起来,做点投资,以后你做研究也需要钱,生活也需要,娶媳妇不也得要吗?”
陆阮笑笑:“是吗。”
他没什么特殊反应:“爸妈还有手稿留下来吗?”
阮含烟也笑:“这不得问你吗。”
“问我?”陆阮微讶:“我没听过…我知道的都在那场车祸里烧没了。”
阮含烟在心里暗骂了声,皮笑肉不笑道:“阮阮,你就爱跟我开玩笑,你去年不是受邀去了一趟国立科研所吗?他们不是收拾了姐姐和姐夫的遗物给你吗?”
“是啊。”
随着陆阮这一声落地,阮含烟的眼中流露出惊喜,但陆阮下一句就是:“要说遗物,他们留下来的,小姨你也知道。不就是那个AI么。”
他父母这一生致力于AI的开发,也不愧他们天才的名号。
他父母,创造出来了当今世界最伟大的AI——麒麟。
那是目前新世纪唯一一个可以自主思考,拥有dú • lì意识和人格的AI。
用更学术的方式来说,麒麟是唯一的量子级别计算机。
虽然麒麟至今还在不断学习,在进化的道路上摸索着,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和未来,麒麟都是人类在探索人工智能时的核心。
而麒麟,是他父母创造的,却并不属于他。
“真的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
阮含烟却并不信:“没有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问?陆阮,真不是我说,国家现在是期盼着你能走姐姐和姐夫的老路,所以才养着你,要是你没用了,他们就会放弃你了。你要为自己打算啊。小姨弄钱,不是为了小姨自己,是为了你……”
陆阮在她的长篇大论中,心平气和地喝了口汤。
他正想着要不要怼一句过去,没想到站在角落里的0748忽然出声打断了阮含烟的话。
放的还是阮含烟的声音。
“我就是不小心欠了个几十万,阮阮,小姨给你打欠条,回头一定还你。我保证,再也不碰dǔ • bó了。而且这也不是dǔ • bó,是投资,我也是为了你,这不想给你多存点钱吗?”
阮含烟一愣,陆阮猝不及防地呛了口汤,咳了两声,眼尖地瞥见机器人的钢铁手动了动,连忙狠狠瞪了眼。
阮含烟狐疑地看着两米五的机器人:“陆阮?!”
她惊骇地瞪着陆阮:“这是怎么回事?!”
陆阮缓了口气:“……之前有了点想法,碰了一下他的程序,没想到语音系统出了bug。”
阮含烟盯着他,像是在确认真假,但恐惧让她的声音都变调了:“那它为什么会录音?!”
毕竟谁知道陆阮会不会像他那个天才爹妈一样,研究出第二个能够拥有dú • lì人格的AI。
如果陆阮研究出来了却没有上报……
“小姨。”陆阮勾勾唇,温润的语调带着无端嘲讽:“一个bug,我要怎么跟你解释呢?0748本身就带有录音程序,所有的家政机器人都有,不然它们怎么录入主人的命令?”
阮含烟没答这话,只是喊了0748。
机器人:“在呢。”
阮含烟:“去给我倒杯水。”
机器人:“察觉到您没有权限,我需要问过我的初始用户,请您耐心等待。”
“我说,去给我倒杯水。”
“察觉到您没有权限,我需要问过我的初始用户,请您耐心等待。”
阮含烟压着不耐问了几遍,机器人的声音却始终平淡,就连语速也是一致,每一次的回答都一字不差。
陆阮由着她做最基础的图灵测试,没有看一眼自己手机里弹出的提示,端起碗掩住了自己嘴角淡淡讥讽。
有些人蠢,是真的蠢得让人提不起兴趣去处理。
他能由着阮含烟成为他的监护人,始终没有向国家打出申请更换,就是因为阮含烟好掌控。
问了几个来回后,阮含烟信了:“你居然敢私自改造机器人?”
陆阮弯眼,他抬抬手,屈起手指,指甲敲了敲自己的眼睛,发出了清晰的闷响:“小姨,你觉得我有什么不敢的?”
这话就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阮含烟的身上,让她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仿佛被勾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回忆,阮含烟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她也不想再管什么一张手稿值多少钱,只匆匆留了句你好自为之,然后就跑了。
天才和疯子,素来只在一线之间。
大门关闭的那一刻,两米五的机器人也迈着沉重却无声的步伐走到了陆阮身边,估算着距离,轻柔地给陆阮拍了拍背。
其实陆阮嗓子里呛的那口汤早就下去了,但他没有推开机器人的手臂,他只是说了声:“把门反锁了。”
机器人瓮瓮的声音传出:“好。”
陆阮顿了下,没好气道:“来了就用自己的声音。”
机器人沉默片刻,不多时,另一个声音传出来。
这个声音虽然仍旧带着淡漠,但却只有一点很微弱的电流声,更像是从电话里传出来的人声。
低低的,却清朗动听。
好似冬日里的裹杂了雪花的冷风,凉,但刻骨铭心。
“嗯。”
陆阮顿了下,所有的情绪在这一个简单的音节中归拢,又往一处静静宣泄。
他偏头,贴上了蹲在他身边却仍旧比他高的机器人的手臂上。
陆阮不爱开无用的温度系统,但对方却自动调节了“体温”,让陆阮感觉到了一丝……僵硬的温暖。
陆阮莞尔,这回却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好怪啊,戚临。”
戚临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