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老太太十分震怒。
万嬷嬷叹了一声:“……老太太那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怎么会强人所难?后来大爷和老太太吵了一架,离家出走到扬州住了半年多。”但凡孩子跟父母拗性子,父母一般都是拗不过孩子的。老太太也是如此。
“老太太无法,只能尽力和晋氏周旋。倒也奇怪,侯府再派人过去时,晋氏就说大太太与人解除了婚约。但老太太心中已经落下了疙瘩,虽然碍着大爷将大太太娶了回来,对大太太却一直亲热不起来。”
这对婆媳关系一直不是很好,万嬷嬷当时也忧心。钟昀一朝开窍,就像老房子着火一般,被妻子迷昏了头。老太太一贯与长子要好,心中不痛快了许久。
老太太当时破罐破摔下,竟然跟她说过还是宁氏好。宁氏不过一个普通的村姑,当年战乱时宁氏的爹曾经救过国公爷的性命,宁远侯府欠了他们家一个人情,她爹什么都不要,就想要自己的女儿能嫁给大家公子跳出穷窝窝。钟晏虽碍着母命将她娶了回来,心中却一直不忿。老太太也知道在这上头对他不住,本来已是想好等她过世后把她的这些年的积攒都补贴了钟晏,可惜最后还是平均分配了子孙。
温含章听着长辈的旧事,心中有些新奇。她嫁入侯府后老太太对她一直不错,没想过老太太曾经也做过恶婆婆。她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听闻凉笙妹妹的亲娘曾经是万寿堂的丫鬟……”
她猜钟凉笙的亲娘必定是合法上位的,否则现在内室中的那个家伙对着钟凉笙不会这么淡定。
万嬷嬷一眼瞟了过来,温含章却力持镇定地与她对视。万嬷嬷无可奈何,只能道:“二姑娘的亲娘,是旁人的算计。”是关婉清做下的事情。她为了嫁给钟昀鬼迷了心窍,在大太太回娘家探望之时,不知道从哪得来了助兴之物,借着钟昀醉酒想要生米煮成熟饭,可惜钟昀虽然被算计却还有意识,宁可拉了个丫鬟进来也不愿让她成事。万嬷嬷当时才觉得女儿真的是无可救药。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万嬷嬷语义模糊,温含章也没有细问。因为公爹的形象实在太光明高大了,她才忍不住想知道钟凉笙的出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有了答案她已经满足了。
万嬷嬷继续道:“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大太太,但也不会做给她添堵之事。大爷和大太太生了二少爷,那几年一直过得十分和美。后来大爷就出事了。”
万嬷嬷回忆起那几年的光景,大爷夹杂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痛并快乐着,带着妻儿做了许多讨好老太太的事情,让人哭笑不得。大太太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她年轻调皮,秉性温和,也放得下架子与夫婿一起胡来,老太太老早就对她转了印象。只是她喜欢看儿子媳妇承欢膝下,才一直装着样子。
可惜一切美好都随着钟昀的逝世烟消云散,万嬷嬷面上一片怅然。
内室中厚厚的门帘后,钟涵面色沉静。他记事早,万嬷嬷说的这些事情曾在他梦中无数遍重现过,可惜安乐的岁月一旦被打破,那份沉重只会让人更加无所适从。
温含章动了动手臂,很想过去给万嬷嬷一个温暖的抱抱。不过这样太突兀了,她只得道:“嬷嬷,大房已经把该得的都拿回来了,以后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万嬷嬷欣慰地笑了笑。她早就在一遍遍的回忆中消磨了愁绪,只是人老了,总是会多情一些。
她继续道:“大爷出事后,大太太的娘家想把她接回去。可是大太太与大爷眷侣情深,一意不肯。晋氏这些年每况愈下,大太太当时和老太太说,娘家是要她回去重新嫁人的。老太太当然不愿意长媳改嫁。二爷承爵后,大太太就带着二少爷二姑娘搬出了正院。之后有一日,二爷突然说大太太半夜去了世安院悼念亡夫,却不小心引起大火。”
万嬷嬷说到了这里,脸上又开始有了犹疑之色,温含章立刻目露鼓励地看着她。
万嬷嬷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道:“这件事最奇怪的是,火中找不到大太太的尸骨。”
温含章早就知道祖坟葬着的是婆母的衣冠冢,她问道:“不是说有几个下人进去救火,不小心和婆母烧在了一起吗?”
万嬷嬷摇头:“但男人的尸骨与女人的,是不一样的。看出这一点的仵作,没过几日就酗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