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宝石蓝的玛莎拉蒂停在路边,翘着后车盖,车尾上一个新鲜的凹坑。黑色的摩托车侧翻在地,一个头戴黑色头盔的年轻男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玛莎拉蒂的车主匆匆忙忙下车,当他看见车尾那醒目而新鲜的大凹坑,脖子迅速红了,脸上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休克倒地。
与此同时,一个戴着墨镜的长发美女从副驾婀娜多姿地走了下来,挽住年轻男车主的手臂。
“你他妈没长——”年轻男车主冲刚从摩托车旁爬起来的人吼叫。
身材颀长而瘦削的摩托车主不慌不忙取下头盔,露出一头乌黑板寸。
黑衣黑裤黑头盔,再加上那双凌厉得令人生畏的黑眸子,胸前的一根银链子反而成了他身上最亮眼的颜色。
“眼啊……”年轻男车主的声音陡然弱了下去,凌空的那根手指头,也有缓慢降落的趋势。
摩托车主弯下腰,从侧翻的摩托车尾箱里拿出了一根……木棒。
作为兵器,好像还不够格;但你要说它打人不疼,那也不太可能。
“你说我没长眼,还是说我妈没长眼?”摩托车主握紧木棒,大步雷霆地走向玛莎拉蒂车主。
“你、你想干什么?!”
当木棒迎头落下的那一瞬间,玛莎拉蒂车主条件反射地举起双臂护头,一旁的长发美女没了起初同甘共苦的姿态,尖叫着躲到了一旁。
木棒在玛莎拉蒂车主的鼻尖面前停住了。
一身黑色的摩托车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白牙:
“睁眼看看这是什么?”
在女伴面前出了大洋相的玛莎拉蒂车主涨红了脸,弯曲的腰板重新挺直了,他怒不可遏地瞪着摩托车主:“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问你这是什么——”摩托车主用食指敲了敲木棒的一处。
“我不管你这是什么!”恼羞成怒的车主愤怒大叫,“你等着瞧吧,你撞了我的车还想打我——你他妈完了!”
“我是让你看这上面的签名啊,蠢货……知道这是哪位大师的签名吗?”
玛莎拉蒂车主气得只顾瞪眼抽气,他身旁的美女弱弱地问了一句:“……哪位大师?”
“解星散解大师!”摩托车主说,“这位大师说过,在行驶过程中打啵接吻上摸下搞,涉嫌危害公共交通安全罪,作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老子撞的就是你。”
就像夏日的天空一样,摩托车主的脸色说变就变。
那张上一秒还笑吟吟的脸,这一刻就沉了下来,阴翳浮上他的面容,那双深邃的单眼皮眼睛——狭长而锋利,只有一匹原野中流浪的狼盯着它的猎物,才会流露出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
这种眼神,比他手中的木棒更加令人畏惧。
先前还在大喊大叫的玛莎拉蒂车主,气势瞬间弱了。
警笛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似乎有围观的谁拨打了报警电话。尖锐的警笛让卫霓完全回到了现实,她缓缓松开锈迹斑驳的护栏,将踩在栏杆上的一只脚,也收了回来。
她一身沉重,一身冰冷,一身疲惫。除了微弱的呼吸和碎裂的心,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
趁着所有人被眼前的闹剧吸引,她低头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再一抬头,刚刚凶神恶煞的摩托车主站到了面前。
“美女,学架子鼓吗?”
他笑眯眯地说。在裤兜里掏了又掏,终于找出一张皱巴巴的音乐培训学校名片。
“全国排名第一的流行音乐学院大四在读,架子鼓专业第一,你可以叫我中国鼓王或者拆那。”
“业务范围从乐声乐器的一对一学习,到搬家具换灯泡修水电……什么活儿都接,保证价廉物美,随叫随到。”
卫霓心神疲惫,冷冷看了他一眼,随手拦了一辆出租坐上后排。
高耸的路灯随着安丽大桥的拱顶一路后退。
卫霓按下车窗,期望凉爽的夜风能够吹干她的泪眼——可惜于事无补。
在驾驶席的遮挡下,她埋头在膝盖,蜷缩成一团,终于流出肆无忌惮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