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医院,容少言的特属病房外。
简宁在医院走廊上,无端有些紧张,这段时间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来过多少次医院了。
现在望着这医院干净得能倒出倒影的白瓷砖,便觉得天转地转。
她和容少言是从小到大,当然不会真的希望他出事。更何况想到他晕倒的原因,她便不免自责。
不知过了多久,张医生才从里面出来。
她顿时眼睛睁大了一点,连忙走过去,迫不期待的语气中藏着一点微不可察的紧张:“医生,容少言……他没事吧?”
他已经来过这么多次医院,这次肯定也会没事的。
张医生看着小姑娘这模样,实在不好昧着良心,可面上却严肃着脸,眉头紧锁:“情况不太好,是不是又受什么刺激了?”
良心是什么?容氏给他发工资啊!
这是容少言十几年的主治医生,见他说得这么严重,简宁脸色一点一点变白:“可是他以前也经常来医院,不就没事嘛?”
怎么偏偏这一次……
一想到他说的刺激,心里边感到一股无力的自责。
张医生眸光动了动,最终叹出一口气,无奈道:“少言的命是容家家大业大一直拖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我一直在等着这么一天,所以他每一次来医院,我都不敢松懈。”
这话,他倒是没说谎。
容少言小时候,那位医生的断言也不假。只是容家的财力人家,硬生生将他拖到了现在。
他也确实在等,等着那决定生死的一天。
本来这是容家的秘密,但他想,告诉这个小姑娘应该是没关系的。甚至,应该可以帮那小子一把,在那天到来之前,如果能让那孩子圆满一点。
他也不介意违背一次医德。
听到他的话,简宁美眸瞪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这是她一次真正了解到容少言的病,本来她以为他就是比普通人身体差一点,一辈子这样病殃殃的过去就好了。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艰难的时刻在等着他。
她心底无端升起一股涩意和恐慌,艰难地开口道:“那他这次……”
张医生抬手抵唇轻咳一声,眼神有些轻:“咳嗯,这次说不准,留院观察几天。”
“知道了。”简宁胡乱地点点头,抿了抿唇:“那我进去看看他。”
“嗯,去吧。”张医生一本正经地点头:“他已经醒过来了。”
简宁走进病房,她有一点胆怯,先是探进脑袋看了眼,才走到他床边,轻咳一声不太自在道:“你……没事吧?”
见她进来,容少言转向她,目光似乎有些失焦,声音虚弱:“宁宁?”
这厮长年生病,就算装病也能装得炉火纯青。
简宁坐到他床边,难得柔和随意:“嗯,我在,你要喝水吗?”
今晚他被自己弄上了医院,又听了张医生那些话,她就莫名地心软。
明明上次拍卖会闹那么大阵仗,她都可以冷漠无视。
容少言却目光固执地看着她,答非所问,低声道:“宁宁,别不要我。”
他的声音还是病弱而温柔,此时却隐约透着委屈。
不明显,但简宁就是觉得容少言此时像一条被抛弃的大金毛,耷拉着耳朵,黄.色毛毛软乎乎的,趴在床上对她无力地摇尾巴,委屈巴巴地求她别抛弃他。
不能想,一想就更心软了。
简宁一拍额头,自己怎么这么能联想呢?
她连忙移开和他对视的目光,起身去帮他倒热水,这个病房换门给他准备的,当然是什么都应有尽有,比总套还豪华。
容少言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觉得心里被填满又觉得很空虚,矛盾得紧。
如果被宁宁知道自己在骗她,想来她会很生气吧。
简宁端了杯热水放到床头,然后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道:“我扶你起来喝点水,你饿不饿?我让张姨做点吃的带来吧。”
话落,她又想起他们是刚从简家吃完饭出来的,想来是不饿的。
容少言依旧没有回答她,带着祈求似的目光看着她,开口道:“可不可以不要离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许是经历了爸爸和哥哥的事情,现在简宁对容少言这种病人,格外心软。
她抬眸笑着看他一眼,不置可否:“这些事,等你好了再说吧,现在你就不要想这些了。”
“嗯。”容少言小弧度点头,黑眸中划过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微微笑道:“宁宁,我想喝水。”
“哦。”简宁差点忘了,连忙将一旁的杯子端起来凑近他唇边。
这是之前简父生病,她偶尔去看他,养成的下意识习惯,让她觉得照顾病人就是这样的。
容少言微微一愣,随即偷偷翘了翘唇稍,贴上杯口就着她的手喝水。
笑意延上眼角,他半阖着眼,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窃笑。
一杯水喝完,他将笑意敛去,又是一副脆弱的模样看着简宁。
简宁看了看水被喝干净了的杯底,微微挑眉:“这么渴啊?”
她的笑意透着活力和刻意放软的温柔,还是很可爱,容少言这样想。
她是年轻的,活力的,永远都是可爱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少有的轻松,容少言突然出声道:“宁宁,别告诉我妈和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