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你和他们的感情真好。”女人又说。
我嗯了一声,店里陷入短暂的安静,忽然又响起了隐隐的啜泣声。
我诧异地抬头,看到女人竟然泪流满面。
“我有一个儿子,和那两个孩子差不多大,叫一虎……”
“一虎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要是没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好了……”
我安静地听着她哭诉,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来纹身的人里,我最怕面对这些普通人。
他们绝不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像社会人,而是实打实的,将心事宣泄在皮肤上,让感情也变为身体的一部分。
“小姐,什么样的图案象征自由?”她这样问我。
“太多了,飞鸟,蒲公英,浪花,云……所有不受拘束的东西,都象征自由。”我想了想,说,“但纹身很疼。”
“还能比挨打更疼吗?”
她挽起衣袖和裤腿,那底下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和淤青。
她又撩起刘海,额头上也是伤。
显而易见是遭遇了家暴。
我移开视线:“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有什么用呢,日子还是要往下过的。”
她身上有一些酒气,应该是喝了酒出门散步,无意中来到这里的。
普通人能发现我的店全靠缘分,一整条街上,出了我的,门店都空着,因此我没有左邻右舍。
“他以前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很好,每周都去给我送花,他煮的鱼汤特别好喝,他还帮我挑去鱼里的刺,他还给我写过很多俳句……”
女人又开始谈论丈夫的种种优点。
我认真地听着,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此刻我脑中回忆起的,是一个短发紫眸的英俊男人。他用最温柔的眼神看着我,抵住我脑门的,却是冰冷的枪口。
——真就是伪装时亲吻你的太阳穴,撕破伪装时,用枪指着你的太阳穴。
我们曾在横滨码头的细雨里看海,在他母校的操场上看星星,穿梭在街头巷尾打听十多年前不良少年们的故事,他说他上学时一直是书呆子,没有机会体验不良的生活,我说我也是……所有一闪而过的温存细节,我都记得。
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耳边传来女人平稳的呼吸声,我这才发现她睡着了。
她放在膝盖上的包滑落,从里面掉出一个瓶子。
我扫了一眼上面的字,打算给她放回去。
“这个是安眠药吗?”我听到了佐野万次郎的声音。
“应该是。”
不过我有点疑惑,他怎么会认识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