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只是口头上占占便宜,云奚却没料到,卿衡之这样不讲武德。
——临近夜幕,这人都没醒。
云夫人的脸都要黑出汁了,云奚站在床边默默地戳了戳卿衡之的脸,努力笑得一脸天真,“好像…是有点热哦。”
卿衡之被戳的眉头一皱,呼吸声更重了些。
云奚默默地往门边退了退,最后再瞧一眼脸色潮红,奄奄一息得好像立刻要死给他看的卿衡之,转身就跑。
…当然没跑掉。
瞧着一步步逼近的云夫人,云奚:“…”
不出意外的话,他怕是要出意外了。
但还是想挣扎一下,云奚:“娘,您先深呼吸,您先别动手,您先听我…嗷嗷嗷疼!”
听着耳边一阵阵鬼哭狼嚎,卿衡之:“…”
他委实有些冤枉。
卿衡之的身子骨素来是十分健朗的,按照以往生病的经验来看,他本以为一服药下去,便能治好。
不料一服两服三服药下去,都到傍晚了,卿衡之还感觉自己身子是滚烫的,脑子里也仿佛着了火的墨书贴,乌漆嘛黑,乱七八糟。
时间慢慢过去,耳边嘈杂的声音如潮水退去。
应当都离开了。
卿衡之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勉强撑起身,点了灯,再摸索着往桌边走。
那里有个大箱子,是他昨日进云府时带的,里面全是平日里需用的书。
若有旁人在此,乍地一看,除去发白的嘴唇和通红的眼角,卿衡之此时此刻与寻常时候是并无差别的,他举止从容,眸色沉静,步履依旧沉稳。
…好吧,前几步还是沉稳的,而后边哪怕渐渐力不从心起来,也端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淡定。
他无动于衷地好似在花园中赏花,脚下却似铺满了棉花,踩了不听使唤的高跷,瞳孔微缩,手还没挨着桌沿,一番天旋地转,眼瞧着就要摔…
摔了,但没完全摔。
云奚扯着他的腰带,“你怎么下来了?”
卿衡之:“…”
他眼前似有五颜六色的亮片在旋转,给云奚那张精巧俊朗的小脸拢上了层薄雾般的光。
哦,红唇白肤,金衣玉玦,是神仙妃子。
卿衡之眸中墨色沉沉,定定地将他看着,生怕一错眼,神仙妃子便上了云霄。
神仙妃子没上云霄,神仙妃子吸吸鼻子,毫不犹豫地嘲笑道:“是说怎么老远就闻到烤ru猪的芬芳。”
许是烧糊了脑子,卿衡之竟没反驳,他冷淡自持地点头,茫然道:“还有卷宗未看。”
有婚假不假,但于他而言,有与没有并无区别,每日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完。
婚假,娘子,云奚。
找了点与现实相接的点,眼前便又是那方小屋,卿衡之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抿着唇不再吭声。
认真的男人最好欺负了。
伸手把人捋直了,云奚一边把卿衡之往身边扒拉,一边伸出三个指头在他眼前晃,“那有啥好看的,来看,这是什么?”
卿衡之面无表情道:“指头。”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知羞之人的指头。”
云奚气鼓鼓:“…要不要见识下不知羞之人的拳头?”
卿衡之默默地移开眼,平静开口,“我病了。”
好家伙,这时候知道自己病了。
云奚愤愤地收回沙包大的拳头(bushi),要不是看他病得可怜,绝对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头破血流!
…不过也真是开了眼了,他来这不过一个多月,就看到了耳朵红的帝君,脖子红的帝君,脸红的帝君,穿红嫁衣的帝君,哦,还有现在眼尾红的帝君。
也算别有风味了,云奚伸手揩了把卿衡之的眼角,这人病恹恹的,眉宇间还有一点浅薄的倔强撑着。
哎,自己可真是块心善的石头。
云奚拎着卿衡之像拎着只小鸡崽似的,往床上一卷,“小黑屋男宾一位,进去吧您咧~”
卿衡之:“…”
他怀疑云奚是想弄死他并有充足的证据。
而卿衡之往小黑屋里这么一躺,就是三天,
他这辈子就不曾生过这样娇弱的病症,对于一位被房梁压断了腿都还能走出三里地的猛人而言,只是受冻就在床上躺个三天实在是过于异想天开的事。
但没办法,云家两位老人不许他下床。
云老爷他心疼得头发又白了好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