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瞧那密密麻麻的单子多少次,卿衡之的眼皮都能不辞辛劳地跳起来。
他语气温和极了,带着点熟稔的诱哄意味:“奚奚,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买这些吗?”
云奚小声说:“因为按照你的秉性和审美,肯定会给我买那些比较古朴刻板的款式,一点都不炫酷。”
卿衡之:“…”
卿衡之就快忍不住了,“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奚奚,别这样。”
云奚默默地把自己团成一大团,闷声闷气,“我不想说。”
卿衡之深吸一口气,又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奚奚,我害怕。”
他知道云奚不想说,故而这两年也没再问过。
但这并不代表他忘记了。
就一直隐隐约约地担心着,像头上悬着什么将落不落的刀,拢着什么挥散不去的阴影,而白无涯之死,便又迫使他再次抬起头。
云奚用力地抱住卿衡之。
看把卿衡之吓得。
卿衡之越来越厉害了,但在不厉害的时候,也没说过害怕。
但还没完,云奚就听卿衡之靠在他耳边,声音轻轻的,清澈低沉,带着说不出的脆弱,“云奚…我好害怕,我怕你哪一天,突然就离开我了。”
微微偏开脸,他的眼里似乎闪烁着些许泪光…卿衡之也从来没这样哭过。
云奚整个人都木了。
他家娘子,哭了。
一个有勇气有担当的男人,是宁可自己流血不让娘子流泪!
就是把一切告诉他,又如何呢?!
云奚吭吭哧哧就想说话,司命却阻止道:“你敢说我就自挂东南枝。”
顿了顿,云奚结结巴巴就想说话,司命又阻止道:“…你敢说我就让你殿中的话本子们举身赴清池,而且,卿衡之是故意的。”
云奚:“…好的我信了。”
事实上,卿衡之就是故意的。
故意说害怕,故意哭,故意抱着云奚,展现给他所有自己压在心底的不安。
时光荏苒,卿衡之早已不是那个把情绪都藏起来,被云奚几句话就气得跳脚噎到心梗的矜傲书生。
他如今大权在握,位极人臣,冰早已磨成冰刃,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
云奚却突然低下头,认真道:“那我跟你说了,你就不怕了吗?”
卿衡之一愣。
云奚:“你不怕我跟你说的,更让你害怕吗?”
卿衡之二愣。
老实说,他不知道。
他从来,只希望云奚是单纯的玩闹。
也只愿意云奚是单纯的玩闹,可如果,云奚是真的有什么难以更改难以抵抗的昭示呢?
他真的可以毫无畏惧地接受这个答案吗?
卿衡之不信鬼神信苍生,只因他的苍生中并不包括云奚。
看着卿衡之明显怔住的脸,云奚仙风道骨地拢了拢自己不存在的胡须,意味深长道:“卿郎,等你考虑好了真要我说,我再说。”
言罢,状若镇定地起身,只留一个清新脱俗高深莫测的背影。
云奚清新脱俗高深莫测着,慢慢地走着,走着,走到门口转个弯…拎着袍子撒腿就跑。
差一丢丢,只差一丢丢,要不是为了那几十箱话本子,他就要把全部全部都说出来了!
云奚觉得他实在没办法搪塞卿衡之。
也没人能搪塞这样的卿衡之,哎,那就让过几日的他,面对过几日的卿衡之,再想应对方法吧。
云奚从来是得过且过的典型,事情不到眼前绝不担心,反正就到时候再说呗。
但他也是真的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到了眼前。
说来,也是寻常。
要知道,朝廷重臣们办案捉人,都是要牵涉私利,招惹很多仇家的,而那些仇家,最喜欢做是事便是组团弄些刺客来排除异己。
而卿衡之这等孤臣,就是异己中的异己,最不缺刺客来找麻烦。
时间久了,家里隔三差五时不时的就要冒出个把黑衣人,飞檐走壁四处乱窜,当然,结局都是捉水牢里排队等着重新投胎。
这不,今个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便又有刺客登门拜访了。
云奚去凑热闹,他见多了,还会悄咪咪点评一番,就,这几个不如上次那位彪悍,上次那位用的是大长刀,今个这都是用的匕首,想来,主家很穷。
或者,左边那位不如右边的壮实,被暗卫戳了一下,手都在抖,想来本事还没胆子大。
再或者,他们的黑衣服为什么会反光?如果在夜里偷袭,凑到蜡烛边会闪眼睛吗?
…
他在这边煞有其事叽里呱啦,人家在那边短兵相接,噼里啪啦,落花流水,稀里哗啦。
被卿衡之拉着后退一步,好家伙,墙外又翻进来一个,穿着打扮跟院中原有的几人都不同。
云奚预备开始新的一波精彩绝伦的表演。
其实也挺无奈的,他们总是来总是来,是不是真当皇帝派来的暗卫是吃素的啊。
…哦,突然就吃素了呢。
云奚就眼睁睁瞧着,那个新刺客跟打不死的某螂似的,挨了三四五六刀还十分顽强,不肯罢休,宁可扎个对穿,也要朝卿衡之这边扑过来。
速度很快,咫尺之间。
卿衡之就眼睁睁地瞧着,云奚也跟着手忙脚乱地扑过来,一横一挡,然后冰凉锋利的刀尖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真真切切地没入他的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死了嘛
卿衡之:你敢
——
某光:好想日万
万:你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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