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仔细细再看一遍,确实是“云奚勿入”四字。
瞧向旁边正欲长篇大论说他与这寺庙如何有缘的和尚,卿蓝问:“这四个字,是何意?”
老和尚认真解释:“就是唤作云奚的郎君,不要进来的意思。”
卿蓝:“…”
卿蓝不解:“云奚做了什么吗?”
他们今日来行,若非跟随香客人群,险些在山脚转上第五圈,可纵是进了寺庙,他们也是走到哪里算哪里。
云奚并不像来过这里的样子,来到这里,也并不是多么熟悉的样子。
和尚笑了:“这位云郎君,做的可多了,他是个实在有趣的郎君,施主,你莫看寺庙如今花树繁密,只那一棵老桃,当年,硕硕果实满院,可拉一车呢。”
于是乎,和尚便详细说了云奚是如何借着礼佛之名,盯上了他们寺中的果子,又是如何大半夜翻出后院,爬上高树,险些将整个院子给薅秃了的故事。
卿蓝有些心虚,唯剩的桃树或也要给云奚薅秃了,但,“卿相又是谁?”
和尚道:“便是云郎君的夫君了…施主,你不是本地人吧?”
签文收了卿蓝一粒金珠子,老和尚慈眉善目,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十分好说话,须臾之间,便从桃树说到杏花,从杏花说到那柔和秋风中,红妆十里,八抬大轿,将冠绝京华的状元郎抬入云府。
一生漫长,但相伴不过三载,几句话便能全然带过,才子公卿与富家公子,先婚后爱,终究离散,直至死亡让他们重逢。
总而言之,是段十分美满但也不美满的佳话,
那是一千年前的事,字字句句,事事桩桩,与卿衡之一同留于青史,详细至极,令老和尚侃侃而谈,末了,他还问:“郎君,您可瞧见南山的桃杏林?因在山上,如今花还未谢。”
卿蓝回答:“似乎瞧到过。”
他在金舟上时,确实见南方的云下有山,落英缤纷,桃花连绵。
和尚说:“那便是云郎君胡闹之后,卿相为他种植的了,只是还未长成,云郎君便离去了,那时的方丈感怀故人不二之心,便将这字帖一直留着。”
不得不说,将云奚的面容代入与旁人相爱,是件令卿蓝十分不爽的事情。
但此云奚,或非彼云奚。
只和尚在说着那位卿相怎样长发素衣,连夜来赎胡闹的云郎君时,旁边便常有游人声音,“云奚,莫要乱跑。”
“你在瞧什么呢云奚?”
“不要啃泥巴啊云奚乖。”
…
看过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重名罢了。
老和尚瞧卿蓝似有所思十分感兴趣,又走近些,“其实本寺除去签文,还有卦象也很准,施主若是让老衲卜卜卦…”
声音压得极低,“本寺独家有云郎君的画像,卿相亲自画的,郎君可想一观?”
卿蓝:“…”
卿蓝正色道:“那我便再卜上一卦,有劳了。”
老和尚笑眯眯的,如愿再得一粒金珠子,卿蓝波澜不惊,也如愿瞧见了云奚的画像。
卷轴徐徐展开,此云奚,确是彼云奚。
纸张泛着岁月浸染的枯黄,上面的人,生着的是云奚一般无二的面容,眉眼唇鼻,比如今的云奚少了几分风流媚意,多了几分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阳光正好,不骄不躁,清风桂香,沁人脾肺,云奚像是站在院中,身后门扇推开,他蓦然回首,发丝飞扬下,露出异常美好的笑。
是在等待归家的爱人。
卿蓝指尖微颤,他地想起,云奚曾说,自己是来报前世的恩情,与他是前世相约。
从前只当是玩笑话,如今细细想来,他凭什么相信,会有人毫无缘故地靠近他,毫无缘故地喜欢他呢?
毕竟,他容貌寻常,性格孤僻,也没什么值得喜欢的不是吗?
…所以,云奚喜欢的是自己,还是那个前世的卿衡之呢?
云奚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带他来这故人之地呢。
完全是被桃子吸引来的云奚并不知道卿蓝心里这些弯弯绕绕。
他爬树摘完桃子,一低头没瞧见卿蓝险些吓死。
还当是给人套麻袋给兜走了呢,好不容易揣着一大堆桃子找到在别院发愣的卿蓝,云奚尾巴一甩,往后一坐,气喘吁吁地感觉透支了未来起码一个月的运动量。
软趴趴地靠在卿蓝怀里,云奚打了个哈欠,“你为什么不吃桃子,你不喜欢我为你摘的桃子吗?”
卿蓝摇头,“喜欢的。”
云奚:“…”
喜欢为什么还要用这种眼神盯着他?
卿蓝瞧他的眼神,好像难过的不得了,得立刻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似的。
卿蓝确实难过得不得了,他垂眼瞧自己怀里的狐狸球,云奚爪爪抱着桃子,抱着桃子啵唧啵唧地啃,他的耳朵趴下去,毛毛被汁水沾得一簇一簇,就显得脑壳更圆了。
这样圆的脑壳,云奚曾让那位卿相摸过吗?
云奚会变成狐狸,让那位卿相给他梳毛毛吗?
云奚变成狐狸时也会翻出肚皮,给那位卿相揉吗?
视线从脑壳一直移动到后背再到肚皮,云奚被盯得毛骨悚然。
虽然还是面瘫脸但…这一本正经煞有其事的,有什么事要跟他说吗?
云奚小心翼翼地咽下一口桃肉,有点担心,卿蓝其实是生气了吧,因为…因为自己强吻他还一个劲不撒手怎样?
好像也只有这个事了?
他反应慢吞吞的,不会现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吧?就,你这小小孽狐,本尊愿意亲你已经是恩赐了,你竟敢主动动嘴?
或者更直接点,觉得自己一只野狐狸配不上他高冷仙尊?还敢夺走了他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