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卿长渊,所有的宫人都自觉地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看着那双立在门前久久不入的黑靴,望财嘴里的阿弥陀佛就没停过。
终于,寝宫的门被猛地推开,吱呀一声,搅碎了满室暧昧声息。而陛下前脚进门,后脚,众人便听得皇后娘娘凄惨至极的叫声,惨不忍闻。
扶贵歪歪地倒在来福身上,眼泪就落了下来。
一门之隔。
云奚抻着他那双多灾多难的脚,嗷地一嗓子,“…说好了轻一点的呢?”
对于他来说,落在白无尘手里,跟落在白无常手里没什么区别。
虽然但是,这也太疼了一点吧?
瞧,都疼出幻觉来了…
不是幻觉?
逆光而至的君王好似弑杀神祇降临人间。
弑杀神祇漆黑的发丝间,落了一片柳叶,为他周身森森的戾气,添上些许盎然绿意,“你们在做什么?”
白无尘道:“皇后娘娘不慎崴了脚,臣妾会些医术,正在为他治疗。”
跪在地上,也没有松开云奚那只受伤了的脚踝。
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踝好似一截误染了的羊脂玉,红的地方红,白的地方白。
卿长渊:“宫中没有御医吗?”
白无尘嘴唇微张,刚要解释,卿长渊就打断了他,声音里浸着冰渣,“滚出去。”
妈耶,好凶。
云奚吓得往后一缩。
白无尘没动,看向云奚,目光沉沉。
云奚往后缩得更远了。
瞧他作什么,卿长渊让出去呢。
不出去,难不成还惦记着要折腾他这条腿?
而白无尘一走,卿长渊:“皇后,你有什么想和孤说的吗?”
卿长渊慢慢地走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透出几分深沉压抑的怒意。
云奚小心翼翼怂了吧唧:“我…我…”
他说啥啊,下次吃饱了再翻墙?
下次小心石头?
下次不翻了?
卿长渊平静的样子,好吓人啊。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血糊拉兹中面无表情捅人的shā • rén狂啊喂。
小皇后茫然地坐着,眼里含着层泪光,眼尾微微红着,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看得卿长渊心头火乍起。
卿长渊不吭声,云奚也不敢吭声。
他感觉自己跟个兔子似的,而卿长渊就如狼似虎地盯着他。
盯着盯着,心口就忍不住泛出些委屈。
干什么这样凶他啊,自己学温柔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他?!
还不是因为他睡了人就跑?!
他那天多努力呀,不夸他就算了,还跑,跑还躲着人!
…喜欢一个人太累了,他不想喜欢了,不然回去吧,他不要卿长渊了。
云奚眼圈红红的,“你杀了我吧。”
卿长渊一愣,“…孤没想杀你。”
云奚破罐子破摔,“脚好疼,你还是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云奚平日里不将眼泪喷出来就不错了,卿长渊还不曾见过他强忍泪意的样子。
眉眼低垂,嘴唇紧抿,神情与其说是伤心,更不如说是做了什么决绝而艰难的选择。
一时间,反而是卿长渊有些慌张。
云奚说完话就闭着眼睛等死,眼泪顺着眼角一道一道往下淌。
就听卿长渊轻轻叹了口气,下一刻,身下骤然一空,眼前骤然放大的,是少年暴君阴郁苍白的脸。
以免尾椎再受重击,云奚下意识攀住卿长渊的肩。
脸颊贴着冰凉细腻的布料,手下是瘦削的肩骨,云奚的眸光微微闪烁,“干什么?”
紧皱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松了松,卿长渊低声说:“孤带你去瞧御医。”
一直到御医给开了药,卿长渊给解开裤腿,云奚都还在回味卿长渊的拥抱。
虽瘦得硌人,却很稳,也很香。
想让人一直闻下去的香。
傻石头没喜欢过什么人,一朝欢喜,遭了欺负,便如小媳妇受了天大的委屈,咬牙切齿说再也不要跟他好了,得了点好,也不需哄,雀跃地捂着心口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卿长渊主动抱他。
云奚觉得他可以了。
卿长渊亲自给他揉脚踝。
云奚觉得他可以得不能更可以了。
肿成馒头的脚踝被轻轻握住,云奚吸吸鼻子,有点害羞。
他上药上得好仔细啊。
他手法虽然生疏但是好温柔啊。
…嘶,有点疼,这就是爱情的阵痛吧?
勉强板着脸,看着卿长渊低垂的漂亮眉睫,云奚决定了,先前卿长渊得各种赔礼道歉,他才不生气,但现在,卿长渊只要主动跟他说话,他就不生气了。
云奚自我安慰十分在行,但脚踝都包扎好了,卿长渊也没主动说话。
…因为他直接晕了。
前一秒才将云奚的脚放下,后一秒嘎嘣一下倒地上,粉红泡泡碎的不要太快。
云奚整个人都懵了,“…陛下?陛下?卿长渊?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望财!望财!叫御医回来,快叫御医回来!”
听着声儿进来,望财险些栽一跟头,瞧见陛下躺地上,皇后娘娘趴他胸口嗷嗷地喊,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情杀现场。
见着卿长渊尚有呼吸,望财才松了口气,“无妨无妨,娘娘莫怕,陛下这是在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