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去,觉得每一步都沉重到身体难以负担的程度,当周密扶住他的那一刻,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压在了那人身上。
“难为你了,咱们速战速决,早点回家。”
姜惩没有多说什么,他取下了无人机上的麦克风,走到空中走廊下方,正好避开镜头,仰头望着与他之间仿佛隔着生死屏障的千岁,说一点都不慌是不可能的。
“姜副支队长,你的伤怎么样了?”男人居高临下,笑望着姜惩。
“托你的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的声音被扩音器放大,回荡在CBD上空,“叙完旧也客套完了,可以提出要求了吗?”
“啧啧啧,真是心急,不过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今天的场面一定让你想起了很多不那么美好的画面吧,如果你想绝情地说没有,那就让我好心帮你回忆回忆吧。”
这话让姜惩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那一瞬间,他确信自己脸上流露出了破绽。
“……你想怎样。”
“八年前,哦不,应该是九年前了,一个名叫江倦的缉毒警在卧底过程中身份暴露,惨遭肃清,他被割了动脉吊在废弃的烂尾楼上等死,就和千警官现在的处境一样,你在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有那么一口气在,但是你没有放弃他,一次次的抢救导致本可以安详死去的江倦在挣扎中痛苦咽气,这事你不会不记得吧?”
看到姜惩悲愤交加的神情,男人的情绪更加高昂,“我就是阴间的使者,他死后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姜惩,我他妈恨死你了,咱俩到底多大的仇怨,为什么非要为了几个可有可无的名字折磨我?’”
“住口……”
“他当时手里掌握着贩毒团伙潜伏在警察队伍里的卧底名单,你救他到底是因为私人感情,不想失去一个好战友、好朋友,还是为了所谓的大义,非要让他完成自己的使命和天职呢?在你心里,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够了!”姜惩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着嘴唇,试图把那些毫无头绪的记忆赶出脑海,“这些与今天的事无关,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抓了千岁,你心里有怨气应该冲我来,不要迁怒别人。放了他,我随你处置。”
男人笑得放肆,“说得真好呀,但他如果不死,你要怎么才能想起当初那个被你害死的人呢?”
姜惩面无血色,眼底跳动着愤怒的火光,他想反驳,但他无言以对。
“姜惩,想起来吧,那段为了逃避而被你抛诸记忆之下的过去,想起你对他的残忍,对他的愧疚吧,被施舍余生的你,怎么配得到安宁与幸福呢,这才只是个开端啊。”
“不,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我们以确保人质的生命安全为首要目的,不管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给我一个救他的机会。”
姜惩薄唇颤动着,话噎在喉咙里,不当不正,不上不下。
“如你所言,当年我没能救下江倦,这是我后悔了一辈子的事,至少现在我有还有机会救千哥,我们好好谈谈吧。”
“谈?”男人眼中略过一丝厉色,“好啊,一命换一命,这要求不过分吧。站在他身边姓周的队长,你身上应该配枪了吧,给他。”
周密下意识退了两步,不仅仅是因为犯人无理的要求,更因为他看到了姜惩。
回身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双满溢绝望,被痛苦充斥的眼眸,仿佛又回到九年前,看到了那个抱着江倦哭得撕心裂肺的年轻人,他现在的表情与那时并无不同,此时此刻为了战友的性命,他什么都能做。
“不,姜惩,别听他的!”
“周队,我没有选择。”
宋玉祗按住两人争执夺枪的手,依旧保持着冷静,但掌心却攥了层冷汗,“惩哥,别冲动,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
男人被他们的举动惹得十分不悦,干脆利落地给枪上了膛,随着一声枪响,血液溅落在姜惩的脸上。
他听到千岁发出一声呻/吟,被子弹击穿的,曾留有旧伤的腿顿时血流如注,血滴从高空坠落,砸得他生疼。
他看到意识迷蒙的千岁在对他摇头,被吊起的手腕以怪异的动作幅度挣扎着,似要挣脱,又似是暗示。
“我没心情看你们过家家,别挑战我的耐心。”
趁着周密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失神,姜惩夺了他手里的枪,朝向冷静到令人心慌的男人,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放了他,我会如你所愿。”
男人眯着眼睛,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目光似要穿透他的皮囊,直面他的内心,确认他的诚意。
“开枪。”
“放人!”
男人的语气很是不满,他低头看了眼表,“姜副支队长,还有四十秒就要到零点了,你解救他的时间只剩下三十……哦不,二十多秒了,还不打算动手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惩仿佛听到了秒针跳动的声响,他咬着下唇,回身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宋玉祗,强逼着自己扯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
“小玉子,帮我照顾好芃芃。”
说完,他便扣下了扳机。
预料中的疼痛始终没有袭来。
他想,原来死也不过如此,没他想得那么可怕。
“姜惩!!”
“姜哥——”
但是很快,嘈杂的人声便如潮水般袭来,姜惩难以置信地看向手里的枪,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子弹?
他明明在抢来之前确认过的,为什么?!
男人十分惋惜地“啧”了一声,“可惜,可惜啊,你的时间已经不够了,3……2……1,再见了,人民的好警察。”
众目睽睽下,男人缓缓举枪,在姜惩声嘶力竭的哀求声中,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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