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还不敢说服自己去大胆相信那个猜测时,宋玉祗已经身体力行做出了回应。
他拉起姜惩的呼吸罩,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又迅速抽身恢复现场,湮灭了证据,整个过程快到姜惩几乎来不及反应,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一切如常。
“我不是。”宋玉祗再次埋首在他颈窝,轻声叹息,“我不是同性恋,但我喜欢你。”
姜惩还沉浸在这个吻的带来的诧异中,呼吸加快,随之而来是一阵激烈的咳嗽——这是生理反应。
他不明白,在被江住亲吻时他明明那么愤怒,那么厌恶,他应该是反感别人接近的,哪怕对方顶着一张和江倦极度相似的脸也会引起他的不适,可是为什么,刚刚这个点到即止的吻却让他……陷了进去?
或者说,其实他一直渴望着能有人再度走进他的生命,让他朽烂进淤泥里的根系有重见天日、再度盛开的机会,只是那个人不该是,也不能是江住。
他敲了敲乱成稀粥的头,拉下呼吸罩,说出了他的理智永远也不能理解的一句话。
“……再吻我一次,用力吻,狠狠地吻。”
哪怕心底泛起一丝一毫的嫌恶,他都会把这个人推开,从此紧闭心扉,不留任何余地。
若他渴望,那么在光明照亮他时,他会在本能的驱使下追寻新生。
反之,他们的缘分也就止于相识相思。
他觉得自己其实挺不可理喻的,就好像即将溺毙的落水者,非但不主动抓住那救命的稻草,甚至连扑腾一下都疲于挣扎,就算有人把绳索塞进他手里,他也畏惧着半途跌落,粉身碎骨。
他需要有人抱住他。
抱住他,脱离那冰冷窒息的深海。
从来都是人追光,哪有光照人的道理……
所以当宋玉祗压住他时,除了得偿所愿的期待之外,他还感受到了被救赎的实感。
——那是他等了九年都不曾有过的深刻感触。
宋玉祗轻吻着他的唇,似乎经验不足,显得有些青涩笨拙,只在唇齿间流连,却没有想过叩开他的牙关。
姜惩有些着急,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狠狠咬了他一口,“你没吃饭吗,再用力一点!……让我疼,让我感受到你,弄脏我也没关系,让我再疼一点,再疼一点……”
唇舌纠缠间,多了一丝甜腥的气息,溶于津液,沉于齿间,比烈酒更灼醉。
他们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谁的血,只是忘情地拥吻着……
疼,让神智更清醒。姜惩不能更清楚地意识到,他想,他想要。
他想要这个人!
看着他的眼神逐渐迷离,宋玉祗终于退开,用呼吸罩按着他的口鼻,大声唤道:“惩哥,快吸氧,别晕!”
他按着姜惩的胸口,辅助他进行呼吸,直到那人咳出了声,脸色也不再涨红才松了口气。
“你要吓死我了,刚才那一下你要是休克了,又得再进一次抢救室。”他抱住姜惩,语气是惊魂未定的低落,“我是怕了你了,每次进去都要损大半条命,谁能遭得住你隔三差五这么吓。”
“别乱蹭,我身上痒的要命,你怎么像条狗似的,别闻了,一身酒味药水味,好闻吗?”
“好闻。”
宋玉祗扯着他病号服的领口往里看,关键是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把姜惩气得半死。
“我还得看看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好决定之后再见到他的时候是打残他的脸还是踢废他下边。”
想到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之一背叛了这件事,姜惩没什么心思跟他调情,看着胳膊上还没闭合的针孔陷入沉思。
“他给我打了什么?”
“……青霉素,具体是什么还要等化验结果。”
“还行,至少留了条活路,”姜惩靠在床头,微微合眼,话里带着戏谑,又夹杂着说不清的苦涩,“我跟秦数在公大同学四年,彼此都知道有对方这么个人,却从来没说过话,进了系统之后一起培训,一起工作,才渐渐熟络起来。后来我被卷进一件案子,伤得很重,差点没救回来,那时候闹得全局上下都知道我青霉素过敏,过量摄入肯定会出人命,从那之后秦数看我就看得很严,一屋的同事桌上有盒盘尼西林他都得嘱咐人塞抽屉里,都够烦死人的。”
说着,他沙哑地笑了两声,“可他对我下手的时候,那一针下去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宋玉祗拉着他的胳膊,按住了还没愈合的针孔,低声安慰:“不想了,都过去了,你会讨回公道的。”
“嘁,公道,我要什么公道啊……我不要公道,我要烟,跟我来一根。”
宋玉祗眯起眼睛,盯得姜惩后背直起鸡皮疙瘩,想想还是作罢。
“算了,现在精神也没什么用,你让护士给我打针镇定吧,不然我一晚上翻来覆去想着这点破事,可不用睡了。”
“药物伤害太大,如果不安心可以跟我说说话,我就在这陪着你,哪都不去。”
“我跟你能有什么说的,谈人生谈理想,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呐。”
姜惩的语气放柔了些,虽然他禁欲了三十来年,可毕竟是个身体健康功能正常的大好青年,没吃过肉总闻过肉味,刚做完那种暧昧不清的事,看着这么大个活人在自己面前,说一点想法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他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勉为其难打算迈一步出去,抓住宋玉祗的领口把人拽到面前,想主动尝尝他的味道。
只可惜他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号,这一下非但没叼着肉,呼吸罩直冲冲地撞在了宋玉祗脸上,疼得那人直皱眉。
“轻点,轻点,你怎么对我下手这么狠啊,嘶……”
“也不止对你这样,听话,让哥再亲一口。”
姜惩从来也没想到男人的嘴唇能给他一种欲罢不能的冲动,跟上了瘾一样,尝了一口就得吃够,不然心里总惦记。
他一直认为亲吻是比做/爱更神圣,更能表达爱意的方式,所以从来不曾轻易将他的爱情交托于人。
宋玉祗乖乖送上来时,他突然想起了江倦,却也只是想起自己从前一直把那个人供奉在旁人难及的神坛上,从来不曾生过亵渎之心的过去。
他的过去……是该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