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响在耳畔的那一瞬,姜惩几乎是被吓到清醒。
——江倦!
他终于明白那个躲在心门深处不出来的隐藏人格为什么会一直拒绝向他的大脑传输附带真相的记忆了,那其实是一种预警到危险后启动自我保护措施的行为,否则就算他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也一定要掐死这个混蛋跟他同归于尽!
“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常,但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即使是到了后期,护理不好也有可能造成感染死亡,肺部受伤是很麻烦的。”
有人扒开姜惩的眼睑,用手电筒照着他的瞳孔,他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最松弛的状态,可他毕竟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很难保证不露出马脚。
毕竟普通的刑警是不会做反拷问训练的——缉毒警就未必了。
“看起来还没醒,不过意识应该已经回来了,身体会有一些苏醒的反应都很正常,尽量不要刺激他,从呼吸状态和心率来看,他似乎有自主窒息的行为,就是俗称的憋气,对他的伤不太好,可能是在做噩梦吧?要不谁陪床就给他唱两句摇篮曲?”
说着这人自己都乐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对不起,我说着玩儿的,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有恶意……算了,我去帮忙把隔壁那个推过来,他吵了一天要见人了,真烦人,一个个醒了都不让人省心,最近到底吹的什么妖风。”
这人絮叨着出了门,屋子里很快安静了下来,静得似乎只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病床的一边被压了下去,有阴影笼在姜惩身上,那呼吸就近在他面前,吹拂着他的眼睫。
“知道吗,我差点儿就要被你吓死了,我看着你浑身是血地倒在我怀里,一边吐着血,一边神智不清,有一言没一语地交代着后事,心脏都快停了,再晚那么十几秒,咱们两个都得死在里面……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出事。”
姜惩在心中冷笑一声,心道谁能想到这么爱他惜他的人不久之前就在有着他们共同回忆的老房子里差点要了他的命呢?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他玩弄了别人的感情才遭这报应。
“我知道你肯定还在恨我,记着自己在最后看到的是我,担心我会从你嘴里撬出什么,所以求生欲不怎么强烈,甚至是可能想过就这么一死了之的。但你就算不念着我,也求你惦记那个年轻人吧,别让我们失去你,好不好?”
姜惩或许得承认,江倦真的很擅长攻略人心,这两句听起来像是服软的话让他记起了从前同居的时候,时常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让那人看穿了他所有的心事,他的演技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姜惩不承认他演技的拙劣,只倨傲地认为自己只是伤势未愈,需要休息,听了他的话依旧无动于衷。
可那毫无预兆的吻居然落了下来,点在额头,点在鼻尖,虔诚得像是信徒的朝圣般,小心翼翼,不忍亵渎。
若是放在以前,也许姜惩会有种被认可的荣幸,他一直把江倦当作可尊可敬的大哥,对方肯踏进他的世界,敞开接纳他的大门,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对方肯屈尊临幸他,他就该一生感激了。
但现在,那种难以掩饰的厌恶却让他由内而外地排斥这个男人,情不自禁地想避开他。
感受到他的拒意,江倦叹了口气,手伸到被子里,抓住他冰凉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你就连装一下都不肯吗……”
虽然姜惩说不出话,但呜咽的气音已经做出了回答,即使声音模糊,仍能辨出一个“滚……”字。
他不再接受江倦,永远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