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慧的他很清楚孝庄文皇后培养他的意图,更加清楚地知道孝庄文皇后是蒙古人,她绝不会希望下一任继承者有一个极其亲近孺慕的亲额娘杵在跟前,那岂不是辛辛苦苦培养一遭到头来却为他人作嫁衣裳?
是以他非但不能表现出亲近,还得尽可能冷淡疏离,他得一心讨好他的皇祖母才能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保护好额娘的安危。
幸而他的额娘并未对他的疏离有任何不满,反倒很有默契似的处处配合着他,母子一人就这般又过了几年想亲近却不能亲近的日子,一段堪称无比煎熬的日子……最终总算是迎来了胜利。
原以为自己成为了大清帝王就能好好孝敬自己的额娘,却谁想不过在他登基的第一年,他的额娘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年仅一十三岁罢了。
花儿一般娇嫩蓬勃的年纪,却是说病逝就病逝了,徒留给他无尽的伤心痛苦和遗憾。
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如今备受恩宠被他一手捧起来的“佟半朝”,也未尝没有将那份生母留下的遗憾转移弥补的意思。
陷入回忆的康熙情不自禁眨了扎眼,将眼底泛起的丝丝湿意掩去,再次看向眼眶微红梨花带雨的德妃时,眼神更是异常柔和,充满了感慨。
“天底下做额娘的心都是如此……”又看向胤禛,神情有些不满,“你这性子委实太过冷硬了些,叫人有心亲近都能撞个头破血流的……”
“皇上息怒。”德妃赶忙劝他,“孩子打小不在臣妾跟前养着自是难免生分些,再者说皇贵妃娘娘尽心尽力养他一场……”
养母还活得好好的就巴巴地跑去亲近生母,这叫人该怎么说呢?未免也不合适。
不过你当她这是好心替胤禛解围呢?不过是再一次给皇贵妃添点眼药,顺便在她身上扎一刀子罢了。
——瞧瞧,任凭你再怎么辛辛苦苦养一场,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至少在皇上的心里始终都认可她乌雅氏这个生母的身份地位。
皇贵妃顿时一记冷眼扫过去,虽面不改色,可从那微微颤抖的身形来看想来也实在是气得不轻。
正欲张嘴说些什么,却谁想德妃根本不给她开口反击的机会,直接截了她的话头岔开这个话题。
“对了,听说林家那丫头都吐血晕倒了,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
康熙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说道:“不大乐观。”
“可怜见的。”德妃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哪儿哪儿都是拔尖儿的好,却唯独这身子实在是叫人放心不下,原先见着这些日子养得不错,还以为这两年仔细调理调理就没什么大碍了,届时也刚好到了年纪……如今这般看来却竟是臣妾想得太过乐观了些,年纪轻轻就吐血……”恐非长寿之相啊。
康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那丫头因何吐血他心里有些猜测,总归不是有什么病症,可不容忽视的是,她那身子实在太过于脆弱甚至说是破碎不堪也丝毫不夸张。
若是一般人他也根本就不会在意了,反正只要不死就成了,可偏偏那丫头却是他打算指给老四做福晋的。
顶着那样一副破败的身子又该如何成亲生子?堂堂皇家阿哥难道注定膝下荒凉不成?不像话。
想到这儿,康熙才冷不丁发觉自己的四阿哥竟也已经这般大了,就问皇贵妃,“老四身边可曾安排伺候的人?”
皇贵妃淡淡瞟了眼德妃,回道:“先前臣妾问过老四的意思,他说自个儿年纪还小,这会儿合该是全心全意努力读书上进的时候,倒不必急着享乐。”
“臣妾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孩子年纪小难免定性不足,万一碰上个太过有‘上进心’的又是一场祸害。再者按着太医的说法如今这年纪身子骨儿还未长成呢,太早接触男女之事于身体无益,倒不如索性再等两年也罢,不急于这一时。”
这话听的康熙也是止不住连连点头,看着胤禛的眼神颇为满意似的,“你这冷冰冰的性子说不好却也好,好歹能够稳得住定下心来用功做正事,不错。”
好话歹话全叫他给评论完了。
到底政务繁忙,又说了两句话康熙便起身离开了。
皇贵妃携着德妃和胤禛送到门口,路过身边时胤礽轻声说了句,“此事哥哥定给你一个交代,必不叫你白白受罪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