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嬷嬷忍不住叹了口气,劝道:“如今看来这件事本就是五公主挑事在先,她却回来避重就轻颠倒黑白找您告状……主子恕罪,奴婢斗胆直言,五公主却是应当好好管教管教了,她这是拿您当枪使啊。”
“什么当枪使?”太后不满道:“不过是小孩子家在外头受了委屈回来找长辈出头罢了,谁家孩子不是这样?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是奴婢说错话了。”乌嬷嬷无奈附和,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今日这事也足能看出来五公主的性子恐怕有些……如今五公主还小,便是做错点什么大伙儿也都还能不计较,可若是再这般下去,等将来长大了又该如何呢?”
“有太后娘娘宠着护着自然没有人敢轻易对五公主怎么样,可明面上不敢,暗地里呢?甚至将来哪天不小心惹了皇上不悦呢?再者说……”您也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啊。
这话乌嬷嬷不敢说,但太后却已经陷入了深思。
她原想着身为大清公主,便是脾性骄纵任性些也没什么,可今日之事却让她陡然意识到,便是公主之尊也不能太过任性妄为的,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无底线忍让。
真将人欺负狠了,人家自然会奋起反抗,哪怕明面上碍于身份差距不敢如何,背地里下黑手报复却还不能吗?以为仗着身份就能肆无忌惮横行霸道那可真真是大错特错了。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纵着九儿这般愈发任性骄纵当真是为了她好吗?
太后没生过孩子,还是康熙怕她太过寂寞才将五阿哥和五公主放在她这儿养着,五阿哥是个老实沉闷的性子,加之阿哥到了六岁之后就该去阿哥所住着了,相处的时间愈发少得很。
而五公主是个女孩子,娇娇软软的嘴巴又甜又会撒娇,打小叽叽喳喳的闹腾,却也为死寂般的慈仁宫增添了一份活力热闹,平日里难免就宠得狠了些。如今冷不丁这一回头细想却才发现,很多东西果真还是过犹不及。
“皇玛嬷!”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太后的沉思。
就见五公主像只小鸟儿似的扑过来一头扎进了太后的怀里,满怀孺慕依恋地蹭着她问道:“方才我见那个野丫头走了,皇玛嬷快与我说说究竟是如何教训她责罚她的?”
顿了顿,又撒娇道:“九儿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等委屈,这回皇玛嬷若是心慈手软教训得不够狠,九儿可不依。”
太后皱眉,沉着脸说道:“方才她是的说辞却与你截然不同呢?”
五公主一愣,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她,“皇玛嬷不相信九儿?”说话间已是红了眼圈儿,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满含委屈受伤。
若是放在过去,太后看到这样的情形早就心疼了,可今日先是知晓最疼爱的孙女竟然欺骗她,这会儿再看这般作态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太对味儿。
“哀家再问你一次,究竟你可曾欺骗哀家?你也别急着回答,看了事情经过的宫人可不止一两个,哀家仔细一审就知晓了。”
“皇玛嬷果真宁愿相信那个野丫头说的话也不相信九儿?”五公主顿时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哭了出来,满脸倔强地哭道:“九儿自幼在皇玛嬷膝下长大,未想却还比不过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野丫头,竟是言两语的片面之词就叫皇玛嬷怀疑上九儿了,真真是叫九儿好生伤心……皇玛嬷想审谁就去审罢,九儿讨厌皇玛嬷!”
说罢就哭着跑了出去。
乌嬷嬷忙打发人追了上去,怕出什么岔子。
而太后此时却是异常沉默。
“主子……”
“你看见了吗?她竟会跟哀家耍心眼儿了。”太后有些伤心。
她虽性子直也没什么城府,可到底也是在宫里呆了半辈子的人,什么样的心机手段她没见过呢?九儿那点稚嫩的心计根本不值一提。
这孩子,是跟她玩儿以退为进呢。
她原本也就是有些怀疑,那样说不过是诈一诈九儿罢了,却谁想九儿的反应实在是给了她重重一击。
一边委屈巴巴地红了双眼,一边却是满眼心虚无所遁形。
可即使她给了机会,九儿却也还是选择抵死不认,甚至意图以退为进。
这孩子的心眼儿未免太多了些,性子也果真是有些歪了。
太后垂头丧气地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去内务府挑几名严厉些的教养嬷嬷送到九儿身边去,打明儿起务必叫嬷嬷们仔细教导,九儿若来找哀家哭闹求情你们拦着些别叫哀家瞧见,哀家不能心软,九儿这孩子……是时候该好好掰一掰了。”
乌嬷嬷忙应了下来,“奴婢这就亲自去挑人。”心里可算是松了口气。
说实话五公主究竟如何她并不在意,只不过五公主是她家主子养大的,她知晓主子的感情,自然也希望五公主能好好儿的别将来叫主子伤心。
然而以她所了解到的五公主的真实秉性来看,别说什么好好孝顺太后别惹她老人家伤心,可能没准儿哪天还会连累一辈子谨小慎微的太后娘娘遭人恼怒甚至记恨。
她又如何能放心呢?费尽心思劝说太后娘娘好好管教五公主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她想来趁着五公主这会儿年纪还小,下狠劲儿好好掰一掰还是有很大希望能够掰正的。
可无论是她还是太后娘娘怕是都绝不会想到,有些东西就是天生注定的——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德妃那样一个工于心计的额娘在旁言传身教,五公主的性子能掰正了才有鬼呢。
看到精心挑选出来的四名教养嬷嬷,五公主非但没有领悟到太后的一片良苦用心,甚至在被教养嬷嬷管教得求救无门之时反而还对太后生出了怨恨之心。
当然,她最恨的还是“罪魁祸首”林言君。
教养嬷嬷的每一次“磋磨”都令她更加深一分恨意,铆足了劲儿咬牙切齿的想要报复呢。
承乾宫
得知了消息的皇贵妃就拉着林言君的手说道:“那丫头的性子本宫不算十分了解却也知个七八分,与她那额娘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品性,向来有点什么事儿都绝不会从自己的身上找缘由,只会将所有错都归咎在他人身上罢了。”
“如今她被太后娘娘压在宫里管教,心里指定将这笔账记在了你的身上,日后你可要多多防范着些才好,那丫头可从来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
慈仁宫的奴才瞒着不敢跟太后告五公主的状,可她掌管着六宫事务却是一清二楚。
小小一个姑娘家折腾起人来却是丝毫不手软,使的皆是那阴招儿,像什么堵了嘴用针扎用指甲掐……伤口都极小,又在身上的隐秘处,平日里根本就不可能叫人发现,纵是自个儿有心想要去告状也得考虑考虑有没有那个命还能苟活着。
毕竟一些奴才跟公主比起来算什么?谁敢保证德妃、太后不会为了保全公主的名声而直接shā • rén灭口?
也正是因此,从来也就没人敢将事情掀开来罢了,也就是那些个奴才私底下会相互之间议论哭诉几句。
林言君听得是满脸愕然,“我还以为她也不过是骄纵了些而已,没想到……”没想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竟然能这么心狠手黑,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心里头有数就好,防着些别叫她下了黑手。”
林言君点点头,暗暗对这位五公主提高了警惕,还有……德妃。
“娘娘,永和宫打发人来报,贾嫔娘娘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