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的脸色顿时更沉了些许,“传张嬷嬷过来,本宫要亲自问一问她。”
得了这个信儿,张嬷嬷这心里头莫名就咯噔了一下,下意识瞟了眼屋内。
福晋才从承乾宫回来,皇贵妃娘娘就叫人来召她过去,当真只是巧合吗?
她是不信的。
闲来无事皇贵妃娘娘可并不会轻易召见她。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承乾宫,“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贵妃淡淡叫了声起,就开门见山地问道:“如今四阿哥那儿是谁在管着呢?”
果然是为这事儿。
张嬷嬷的心顿时愈发往下沉了沉,有些惶恐地回道:“回娘娘的话,仍是奴婢在管着。”
“啪”的一声闷响,皇贵妃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斥一声,“放肆!”
“娘娘……”张嬷嬷当即吓白了脸,“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解释道:“娘娘容禀,并非是奴婢死抓着权利不放,而是……福晋压根儿未曾提起过此事……”
“福晋不提你便也乐于装傻充愣?还敢在本宫面前狡辩,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本宫不成?”皇贵妃不禁冷笑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本宫信任你才叫你留在四阿哥身边伺候,四阿哥感念你奶他一场方才多给了你几分体面,你可倒好,竟是恃宠生娇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了。”
“奴婢不敢!”张嬷嬷连连磕头求饶,红着双眼哭道:“奴婢是当真不知福晋想要啊,这些日子眼看着福晋一天天乐得清闲自在,奴婢还只当福晋是年轻玩儿心重些,不耐烦管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故而才迟迟未曾主动提及,只想着等过些日子福晋适应了已婚妇人的身份再说也罢,却谁想……”
“倘若福晋开口,哪怕是暗示一句奴婢也万万不敢如此啊,怎还敢弄到要劳烦娘娘亲自出面的地步呢?”
话里话外竟都在说林言君这人心机重善于伪装的意思,一面在她和四爷的面前装得淡泊权力享受清闲生活,一面却又暗搓搓跑来皇贵妃面前上眼药……
皇贵妃闻言顿时怒极反笑,“好一个巧言令色的狗奴才!福晋和本宫之间的关系你都敢挑拨,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可真真是反了天了!”
“奴婢冤枉啊……”
“给本宫掌嘴。”
一声令下,范嬷嬷当即上前左右开弓,连甩了十个大嘴巴子之后皇贵妃才出言叫停。
看着那张委屈兮兮的老脸,皇贵妃面无表情地说道:“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和本分,倘若你再如此狗胆包天奴大欺主,本宫便放你出宫去养老也罢……四阿哥那边庙太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这句话一出顿时将张嬷嬷给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认错,“娘娘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回去就将一切都交还给福晋……”
“念在你这些年对四阿哥还算忠心耿耿的份儿上,本宫姑且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仍不思悔改妄图欺压到主子的头上,那就休怪本宫不念旧情了,退下。”
“是……”
十个大嘴巴子打下来是一点儿不留情,这些年养得细皮嫩肉的脸蛋子立时便红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生疼生疼。
可身体上的疼痛却怎么也不及旁人的眼神刺痛。
一路走回阿哥所,那一双双或惊愕或好奇或讥笑的眼睛如同化为了实质一般,在她的身上戳了无数个窟窿,令她羞愤欲绝恨不能遁地而逃。
等回到阿哥所时,羞愤之情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些年来在阿哥所有多风光,如今她就有多丢脸,真真是一时一刻她都不想在人前逗留。
“她这是怎么了?被谁打了?”
“方才听说是被皇贵妃娘娘叫去的……”
“怎么好端端的惹恼了皇贵妃娘娘?也没听说她干了什么事儿啊。”
“还没干什么呢?你这脑子不行难不成眼睛也不行?瞧瞧隔壁的福晋再瞧瞧咱们家福晋,你难道就没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我说什么来着?迟早得出事儿,偏就不信邪呢……往常也没觉得她这么蠢的啊。”
“哪里是蠢呢?不过是这些年被捧得太高忘记自个儿是谁了,说一千道一万,奴才终究是奴才,跟咱们又有什么不同呢?还妄想跟主子掰手腕儿,真是不自量力,这回可叫皇贵妃娘娘给收拾了吧。”
……
身后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断飘进耳朵里,甚至都等不及她走远了,仿佛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一般,可见经此一遭她在这些人的眼里是再无丝毫威信了。
想到这儿,张嬷嬷不禁咬死了唇,脸色难看至极。
回到房里正欲找些伤药来涂抹,却听见敲门声响起。
“谁?”
打开门一瞧,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俏丽的小宫女,手里还拿着一瓶伤药。
“听说嬷嬷受了伤,我实在放心不下特意来瞧瞧……嬷嬷快坐下歇歇罢,我给您上药。”
才刚刚经历了一番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张嬷嬷顿时缓和了脸色,坐在凳子上享受小宫女的贴心服务,“我记得你仿佛是个二等宫女?叫……花蕊?”
“嬷嬷竟还记得奴婢?”小宫女似是很惊喜,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很是取悦了张嬷嬷。
当即,那眼神愈发柔和了许多。
“你模样生得好,平日里又乖巧伶俐,我自是多注意了些。”
花蕊不禁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动作温柔又不失麻利地上好药,这才忍不住担忧关切似的,小心翼翼地说道:“嬷嬷平日里伺候四阿哥尽职尽责,怎么好端端却惹了娘娘生这样大的气呢?可是有什么误会?还是着了小人的道儿?”
“可不正是着了小人的道儿。”张嬷嬷正恼着着,顺口就接了话茬,“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平日里看着仿佛多好似的,背地里却净干那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果真如此?太过分了!”花蕊立即同仇敌忾,又问,“嬷嬷怎么不跟娘娘好好解释解释?向来嬷嬷就是娘娘最信任的人,倘若叫娘娘知晓实情必定不会如此责罚嬷嬷的,嬷嬷又何至于吃下如此一个大亏呢?”
这话听在张嬷嬷的耳朵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得劲儿了。
信任是不假,可如今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奴才就是奴才,哪里比得上人家的儿媳妇呢?
这么多年纵是没有功劳也该有一份苦劳吧?结果可好,竟是说罚就罚说打就打,丝毫不给她半分脸面。
越想,她这心里便越是憋闷得很,可再如何不情不愿,再如何恼恨林言君背地里告黑状,这份权利她却还是不得不交。
得知了她的来意,林言君一时间还愣了一愣,可随即看到她红肿的双颊和清晰的巴掌印,便也就明白了。
张嬷嬷低垂着头,将方才在皇贵妃面前的那套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末了,沉声说道:“也是奴婢自以为是想岔了,方才使得福晋心生误会弄出这样一场尴尬……日后若再有个什么还望福晋直言了当跟奴婢说就是了……奴婢挨一顿责罚倒是不算什么,只是皇贵妃娘娘素来体弱最忌忧思……”
林言君的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盯着面前的库房钥匙和账册看了半晌,忽而嗤笑一声,“首先,这事儿不是我去给娘娘告的状,再次,纵是退一万步来说当真是我那又如何?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做奴才的来对我说教了?记住你自个儿的身份。”
又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如此轻蔑不屑的语气。
张嬷嬷只觉心口都疼得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就告退,出了门却是瞬间脸色一变漆黑一片。
“这老货也太自视甚高了。”姜嬷嬷很是恼怒,建议道:“如今她对福晋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这样一个人留在跟前还不定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不如福晋跟皇贵妃娘娘和四阿哥说说,想法子将她打发了也好。”
林言君却是摇摇头,一双招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渗出一丝寒光。
“正是因为这人自视甚高才不必将她太过放在眼里,瞧瞧她那模样,什么情绪都摆在了明面上……如今真正要担心的是这后面,究竟是谁在搞鬼。”
“旁人许是不知,可你们天天跟在我身边最是清楚我的想法,这点权利我可从来没放在眼里过,更谈不上去给皇贵妃娘娘告状,好端端的皇贵妃娘娘怎么就突然想起来这事儿了呢?”
此言一出,姜嬷嬷和灵芝等人都愣住了。
“福晋的意思是这背后是有人在故意使坏?”
“难道不是吗?”林言君百无聊赖地拿起库房钥匙把玩起来,冷笑道:“这个张嬷嬷不急着处理,背后那只黑手如此使坏摆明是想挑拨她仇视我,我倒是想看看后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