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那边怎么还没个动静?”年轻的小丫头居高临下,声音里透出浓浓的不满。
花蕊心中暗恼,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低垂着头为难道:“四阿哥一门心思都放在政事上,在书房里时压根儿就没有多余的一分心思分给其他,我又不好太过分显露……”
“在书房里忙着时没那份闲心思,那你不知道找寻其他时机?”
“我何尝不想呢?可四阿哥每日公务繁忙,一旦回到阿哥所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正房陪福晋,根本就没有丝毫空隙可以叫我钻的。”
小丫头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道:“我不管你究竟想什么法子,这是你的事,我可告诉你……”顿了顿,压低的声音满含威胁,“娘娘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若再不能成事,这个机会可就要让给别人了,你只等着好果子吃罢。”
“再给你三天时间,若没有好消息传来你便不必再折腾了。”说罢便很是利索地转身离去。
花蕊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死死咬着唇脸色难看至极,满脸尽是难以掩饰的恐慌焦虑。
这话的意思实在再明显不过了,倘若三天之内她不能成功爬上四阿哥的床,那她就会被彻底放弃!
做格格的机会没了还不止,甚至还少不了娘娘的一通怒火责罚……想到那位的手段,花蕊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俏丽娇嫩的脸上一片苍白。
给阿哥爷做格格谁不乐意呢?有这机会摆在眼前谁不想紧紧抓住?谁想要整天当这么个卑贱的宫女累死累活,等苦苦熬到二十五岁放出宫去给人当后娘或者孤独终老吗?
仅这么想想,她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人生简直是肉眼可见的绝望。
与其这般,倒不如豁出去搏一搏,搏赢了就什么都有了,一跃成为人上人也不是什么奢望,所以在被找上时她毫不犹豫的就应下了这桩差事。
却谁想,四阿哥竟这般难搞。
若非正房那边夜里还总会叫热水,她简直都要怀疑这位爷是不是不行了,否则哪有这般木讷的?
任凭她小心翼翼再三试探,有意无意的暗示引诱,那位爷却是始终无动于衷,不……准确来说她的存在或许就如空气一般,根本就视而不见。
要说着急,她比娘娘还着急呢,可她却也不敢莽撞行事。
四阿哥越是这般清心寡欲冷漠严肃,她便越是不敢过分轻浮放肆,否则恐怕真就要应了张嬷嬷的那句话——该叫爷一脚踹出门去了!
思及此,花蕊的脸色变愈发灰败了几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晌,脸上时而犹豫挣扎时而焦虑恐慌,各种神色变幻不定,足以见得她此刻内心的杂乱。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仿若木桩子似的人突然挪动了脚步,缓缓朝着阿哥所而去。
颇有几分姿色的小脸儿上已然恢复了一片平静,只牙关咬紧,眼神坚定,显然已是拿定了什么主意。
然而心思过分杂乱的花蕊却始终不曾注意到,在旁边不远处的两个假山中间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夹缝,一阵微风吹过,隐约仿佛带出一片衣角。
“奴婢无能,未能看见与花蕊接头之人究竟是谁,听着声音隐约感觉有些熟悉,却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想不出……”身材娇小瘦弱的小宫女恭敬地低垂着头,声音听起来有些怯意,似是对自己的无能感到十分惶恐自责。
林言君却并未有责怪之意,反倒是颇为赞赏地看向她,“能悄无声息地跟踪花蕊打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已是十分难得。”
这可不仅仅需得脑子机灵聪明,更是需要一定真本事的技术活儿。
倒是个善于隐匿的人才。
想到这儿,林言君不禁将她整个人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抬起头来。”
小宫女依言微微抬头,目光却仍微微低垂不敢直视,既能保证主子看得清自己的脸,又不会与主子对视冒犯。
“倒是个规矩极好的。”姜嬷嬷不禁点点头,又见其容貌极其普通平凡,心下便愈发满意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儿?”林言君问道。
许是机敏地预感到什么,小宫女顿时眸光一闪,忙躬身道:“回福晋的话,奴婢贱名思雨,三年前被分来阿哥所负责外围洒扫,如今是二等宫女。”
宫里无论是宫女还是太监也都是有极其严格的等级划分的,没有靠山没有门路之人想要往上爬一步都可谓极其艰难,这丫头却能在三年之内从一个外围洒扫抢下一个二等宫女的名额……要么是有强硬后台的关系户,要么就真是极其机灵活泛之人。
林言君点点头,淡笑道:“往后就留在我身边端端菜送送水罢。”
这样的活计一般也都是由二等宫女负责的,也就是说单从等级来看并未有何不同,可一个普通的二等宫女能跟被福晋钦点留在身边伺候的二等宫女相提并论吗?
做奴才的不仅有严格的等级划分,同一等级中也是有高低之分的,这就要看主子的意思了。
而今被福晋亲自要了留在身边,地位瞬间拔高不说,将来一旦有了一等大宫女的名额,她也是有一份竞争希望的,这就是差距。
当即,思雨就满脸喜色地跪下磕了个头,表忠心的话自是不会少说,不过却也并不很浮夸,倒是不会令人生出反感来。
林言君就只笑笑,叫了她起来,“你先出去忙罢,回头随我去一个地方,到时候你且仔细听一听。”
听什么没明说,不过思雨却也领悟到了。
“福晋放心,奴婢明白。”
眼看其走出门去,林言君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说道:“回头去跟范嬷嬷打听打听这人的来历。”
要留下近身伺候,那首要必然得确认忠诚,这就涉及到原生家庭等背后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了,直接由范嬷嬷出面调取内务府的档案名册要省事得多。
姜嬷嬷轻声应了,又迟疑地问道:“福晋可是有怀疑目标了?”
“的确有。”对着自己的心腹,林言君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可曾听见接头之人口中的‘娘娘’?这就是个再明显不过的线索,几乎可以说是将背后那人的身份都摆在台面上了。”
宫里能被称为“娘娘”的也就只有嫔位以上,满后宫里扒拉扒拉估摸着有十个手指头开外,看起来人数不少,可实际上却也很容易辨别。
好端端的哪个娘娘能来插手其他阿哥的后院纷争?闲得发慌还是有毛病呢?有儿子的盯自家儿子的后院还盯不过来呢,没儿子的就更没理由瞎蹦跶了。
加之先前心里就有了头号嫌疑人,这会儿听见“娘娘”二字立马脑海里就锁定了——除了德妃她想不出其他任何一个人。
先前德妃就三番两次想往四爷的后院塞人,再加上后来五公主和十四的那件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德妃必定是恨死她了,能见得了她好才怪呢。
她和四爷过得越是和睦幸福,德妃看在眼里只怕就越是抓心挠肝的难受,暗地里偷摸算计点什么当真是一点儿都不稀奇。
听罢她的分析,姜嬷嬷和灵芝默默对视一眼,亦是深以为然。
“这个德妃娘娘也太过分了,一而再再而三上赶着来撩拨福晋究竟图个什么?就非得折腾得四阿哥后院不宁她才高兴不成?”灵芝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到先前德妃对四阿哥做过的事,她就觉得指不定德妃还当真是不想叫四阿哥的日子过得太好呢。
可如此一来就更叫人犯嘀咕了,怎么会有亲娘对自己的孩子如此恶意满满?
姜嬷嬷倒是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奇心,关注点却在另一方面,“那个花蕊也好张嬷嬷也罢,都很好解决,可德妃那边……便是拿出证据证实了是她在背后搞鬼也没什么用处,这样的事根本无法动得了她分毫,顶多也不过是叫皇上心里头添些反感不悦罢了……”
可终究妃位不是轻易能动摇的,尤其德妃膝下还有五公主和十四阿哥立着呢,除非真摊上什么要命的大事,否则旁人注定得吃哑巴亏。
“捏着鼻子吃下个哑巴亏倒也还罢了,问题在于……无论究竟针对的是福晋您还是四阿哥,总归德妃对咱们这边是充满了恶意的,此次不成难保下次又会出什么样的阴招儿,咱们也不可能回回都完美防范下来,万一……”
万一出点什么岔子,真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了。
就跟那躲在草丛里的毒蛇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窜出来咬上一口,而一旦被咬到,那代价必定非同寻常。
偏偏就算明知道草丛里藏了这样一条毒蛇,却也没法子将其一棍子打死。
这就叫人很憋屈很恼火,更犹如头顶悬刀一般叫人坐立难安日日担惊受怕,这样下去早晚非得变成那惊弓之鸟不可。
林言君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满心膈应又腻味,嘴上却说道:“先不急,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等到时候叫思雨确认了再说,至于花蕊……既是已经摸着了线索,这人也就不必留着了,寻个由头打发走罢,有后面那位在想来她也不会多好过。”
人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怕那个丫头豁出去弄点什么事端来,到时候她非得膈应死不可,不如直接打发了省事,反正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又不可能拿了去揭发德妃做无用功。
“好了,你们先退下罢,我一个人静一静。”
言下之意就是不准叫人轻易打扰了。
姜嬷嬷和灵芝两人立即乖觉退下,一个死死守着门口,一个则手脚麻利地去拿了花蕊处置。
屋内就剩下自己一人,林言君便起身来到桌前,纤纤玉手一翻,一张空白的符纸便凭空出现在手心,而后是笔墨……
等将东西都拿出来放好,林言君先是凝神静气稳了稳情绪,摒除心中一切杂念,而后才提起笔来。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原本空白的符纸已然布满了古怪的字符,叫人横看竖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一股莫名的寒意却悄然生起。
总有种不祥的感觉,让人不敢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