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景计大学时确实是辩论赛最佳辩手,也经常声称自己一张嘴可敌八个小老太太,买菜砍价时舌战群儒能把一百五杀到一块五。
可从认识到现在,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景计如此宏伟如此矫健地彰显出这项技能。
虽然但是,江璨不是心软不愿意多说,是真的不记得了。
在他眼里,宋越压根就是个陌生人,长相不俊不帅不猎奇,走路上遇到八成都不会扭头多看一眼。
如今更是个萎靡不振的陌生人。
瞧着像是给骂傻了。
好一会儿才听明白那噼里啪啦的一堆似的,宋越靠在墙边,没有回答景计,只是近乎怯懦地望向江璨,“你知道?”
江璨:“我当然知道。”
此话一出,宋越眼里躲闪的薄光顿时湮灭。
他像是被暴晒过的什么植物,整个人的脊背都弯下去,嘴里小声说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要是当时我把你接回我家就好了,要是我没跟江和做朋友,维护你…”
远处的警笛声渐渐近了。
小巷的青石桩隔绝了外面热闹的喧嚣,甚至令人感到阴凉。
气氛骤然变得沉默下来,景计还想逮着宋越再骂些什么,但宋越要死不活的样子看了都嫌眼。
他把江璨拽到一边,声音小小的,“所以他刚才问那话的什么意思?真救过你?”
江璨茫然:“我不记得了啊,就是顺着你话说而已…等等,你也不知道?”
景计“嗐”一声,“你以前也没跟我说过,我当他瞎编的呢。”
江璨:“…”
江璨想了想,“好像还真是瞎编的。”
不提时记不起来,仔细想想,印象中确实有那么一片深沉的水域,湿淋淋的女孩,在岸边呆呆愣愣看着他们的妇人。
是游泳池还是海边?
江璨忘了,依稀记得刺眼炽热的太阳和冰凉窒息的泡沫,不过一线之隔。
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感知是清晰的。
酸涩万分,难以睁开的眼睛。
呛在喉咙鼻腔里,怎么也咳不出来的水。
还有谁细瘦的胳膊搀在腰上,力气微小而真实存在。
漂浮在在手边的白色裙摆像是鱼尾,形状那样温柔,时不时还会出现在深处的梦境里。
长长的黑色头发贴在女孩苍白的脸颊,江璨曾在什么满的落叶的花园里悄悄地抚摸过,温软的像一块绸缎。
还有眼睛,哪怕见过千万人,江璨也绝对不会错认的眼睛——还有谁会生有那样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是蘸取最深沉的夜色,研磨最遥远的星星。
所以怎么会忘记呢?怎么可以忘记呢?
江璨恍然,自言自语般,“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救我的人是谁。”
是小公主啊。
在失去小公主后的漫长等待里,江璨曾短暂地握住了他的手。
对方却在众人发现之际,再次如同烈日下的露珠般消失不见,失去踪迹。
好在,兜兜转转还是找回来了。
宋越仍在努力寻找开脱的理由,可那些借口已经用了太多太多次,变得破烂而拙劣,无力回天。
不知何时,眼前的青石板上站着干净的球鞋。
离得近了,江璨听着宋越嘴里碎碎念着的话不无感慨,要是自己真是他要找的人要诚心道歉的人,肯定会很欣慰吧?起码好受很多。
只可惜猛兽无情猛兽无爱,猛兽内心毫无波动只知道趋利避害。
江璨只希望不再被尾随,“别再纠结了。”
很认真肯定的语气,“也请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宋越张了张嘴,“…不可以。”
宋越早就知道什么都结束了。
早就知道拽在手里的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幻影。
他承认自己懦弱,逃避,他也想洒脱一点,说一些你不愿意见我,我还不愿意见你呢之类的话来支撑浅薄的自尊。
可没有用。
那可是江璨啊。
是一句话无论何时何地都出来陪伴他的人。
是在他爸妈争吵时用自己爸妈打趣,说实在不行我给你当爸爸的人。
是看破他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后,无奈的同时还会说,我护着你你想那么多做什么的人。
…是他所有虚伪里唯一的真实,也是失去了才发觉有多么重要的人。
宋越沙哑地坚持道:“我不能答应你,把什么都忘了的你不是江璨,我不听你的,我只听江璨的,要是江璨说不想见我…”
鸣笛声越发清晰响亮。
警车停在巷口,穿着制服的警察们走过来,他们问:“你好,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报的警?”
但是什么都遮不住江璨的声音。
他懒散清透的声线中带着一丝不耐的冷:“我记得我不想看到你就够了。”
而且,江璨不能理解宋越的脑回路,“对你好就是江璨,不对你好就不是江璨?谁规定的?”
说完不再搭理他,径直走过去和警察做笔录。
景计、许凌云和唐糖都可以作为证人,但尾随,只能行政拘留,进行治安管理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