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早起把林冬送去机场,在返程的机场高速上,唐喆学接到岳林打来的电话。他人在案发地派出所,查着两个因炸鱼被行政处罚过的,问二老板什么时候能过去一起走访。路上正堵,唐喆学让他给当事人打电话,直接叫到派出所去谈。
这俩人一个叫高宁宝,一个叫方剑申,都五十多岁了,早已搬迁离开了村子。冷不丁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事儿被通知去派出所接受调查,方剑申把岳林当成电信诈骗的了,骂了句“滚你妈的”就给电话摁了。岳林被骂的一愣,回过神来又打,这次没等对方骂出脏话,他照着当年的案件记录念了两行,及时打消了对方的疑惑。被误以为是电信诈骗的情况,以前在派出所工作时偶尔会遇到,主要现在的骗子太猖狂了,甚至敢套身警服和事主视频,弄得老百姓难以辨别真假,脾气不好的当然张嘴就骂了。
俩人前后脚进的派出所,没多会唐喆学也到了。先问高宁宝,这人看着是副老实巴交的面相,说话也挺实在。问及他当时为什么要去炸鱼,他说是因为老婆坐月子没奶,想着弄点鱼汤下下奶,这和派出所笔录上记的完全一致。又问案发那天他的行踪,基本上也和原始卷宗上的差不多,时间记不清了,但看记录都有人作证。
再问方剑申,这大叔一瞧就是个暴脾气,胡子头发都支棱着长,也没为骂岳林那句脏话而道歉。趿拉着一双人字拖,往椅子上一坐就开始翘起腿搓脚,搓的唐喆学直皱眉头。问他为什么炸鱼,他说,吃啊。问炸几次,记不清了,反正没少炸,被逮着了才有所收敛。又问案发那天的行踪,他说喝了酒了记不清了,应该是在村部看电视,因为第二天办案警察去村部开会的时候,他还在桌子上睡觉呢。
岳林问问题,唐喆学在旁边翻看方剑申当时被治安处罚的记录,翻到最后,突然插话问:“你被抓的时候,手里还剩没剩雷/管和炸/药?”
方剑申一扫之前满不在乎的态度,警惕道:“没……没有了。”
“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
对比高宁宝的治安处罚记录,方剑申的这一份里,没写剩余雷/管和炸/药的收缴情况。按理说像他这样炸过不止一次鱼的,家里不可能一点存项没有,没有收缴记录应该是当时没搜到。唐喆学就揪着这一点反复的捶他,直给对方捶的实在不耐烦了,嚷嚷道:“都让我媳妇扔她表弟那去了,她怕警察从家里搜出东西来,重判我。”
“她表弟,叫什么?”
“我们都叫他阿巴,大名不记得了,村子里没人喊他大名。”
“为什么?”
“他从生下来脑子就有点毛病,说话口齿不清,一着急就‘阿巴阿巴’的叫唤。”
略加思索,唐喆学继续问:“那他会接雷/管和炸/药么?”
“当然了,他以前在鞭炮厂打过工,我那会炸鱼的东西都是找他给弄的。”
“他也会去炸鱼?”
“那倒没听说过,不过他后来也没把东西还我。”
“这阿巴现在在哪?”
“应该还住在高尔夫球场后面那片吧,他家没几分地,占迁的时候不够换房子的,村里照顾残疾人,给他家分了套安置房。”方剑申终于把脚放下了,回手往椅子扶手上蹭了蹭,“要不我带你们去找他?”
“谢谢,不用麻烦你了,我们自己去就行。”
唐喆学立时婉拒——好家伙,这要在我那车里搓完脚到处蹭,让组长知道还不得炸了。
方剑申不记得阿巴的大名没关系,派出所的户籍记录上有。阿巴大名左强,根据派出所民警的说明,他应该是出生时缺氧导致了脑瘫,影响了语言神经。智商没问题,行为举止也和正常人无异,就是说话时口齿不清,同时会产生面部抽搐。因着这一缺陷,左强一直娶不上媳妇,老妈死了之后就和老爹相依为命,现在在高尔夫球场做清洁工。
由派出所同僚帮忙联系好高尔夫球场经理,唐喆学和岳林赶过去见左强。在会谈室里等了半天,经理才把左强带进来,看着两位身着警服的警官,他那皱纹满布的左半边脸明显抽搐了一下。开始问问题的时候,唐喆学发现和这人沟通起来困难重重,说话吞音,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他立刻更换了方式,给左强笔和纸,让对方用书写的方式来回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