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为什么生气了?她知道结界里发生的事情了么?
不、不会的,那些话只有我和直哉知道。
但……她会因为我祓除那只咒灵联想到什么么?会觉得我对不起她么?她会打我么?
杂音、杂音、杂音。
无数的问题在我心间盘旋,恐惧的尖叫几欲越出喉咙:
我不要,我不想见到妈妈。
但当我抬头时,我突然看清了眼前这群人的表情——他们正审视我。
谁也不喜欢不孝的女孩。
他们虽然希望嫁进来的妻子能放弃过去女儿的身份,全心全意为家族奉献自己,但同时又要求她们保有温柔美丽的品质,不要显得自私薄凉。
别成为失败的女人。
他们这么“说道”。
我不能失去栖身的地方,于是重新笑了起来,跟大家“说”:“我的母亲只有我这一个孩子,我小时候身体很弱,但她也没有放弃我。她一直全心全意照顾我,有时候就会这么神经紧张,明明我已经这么大了呀。”
已经没有常子再为我安慰暴怒的母亲了,谁都不站在我这边,除了怀里这个孩子……
为了留给我们母女留足相处的空间,他们自觉退了出去。
只有直哉,我以“希望母亲看看我的孩子”为由将他留在怀中,我想她至少不会在禅院的继承人面前乱来。
但母亲没有打我,她风风火火冲向我的位置,将我一把抱进怀里:
“我可怜的泉鸟!我的宝贝女儿,看看你虚弱的样子。”
“该死的,明明是御三家,却控制不住一个咒灵。天啊,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想活了,但死之前我一定要杀了这些没用的废物。”
“你是个温柔又腼腆的好孩子,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对下人太包容了,所以他们总是不仅不知道感恩,还会怠慢你。你放心,妈妈这次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
母亲身着一身鲜亮的和服,她好像团燃烧的火焰,说着些温柔的话语,却又灼烧我的一切。她心疼的眼泪滴上我的脖颈时,我便被“烫”得发抖。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了,就算我可以因为一时的爆发战胜可怕的咒灵,但在母亲面前我还是我,没有任何的变化——我什么都不是……
发现母亲的怒火没有指向我时,我其实由衷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她没有发现,她没有打我。
我突然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我的身体不是我的了,它融化在她怀抱里,甚至要因为母亲全心全意为我着想、为我争取利益而流泪。
只有手,我的手还是紧的。我还牵着直哉的小手,上一秒我还想要将他介绍给母亲,这一秒却着实捏痛了他。
好难受,好想躲起来。
……谁来救救我。
小小的孩子以那双漂亮的眼睛观察着一切。
直哉因为疼痛拧起了眉毛,抿起嘴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当他看清我的表情时,却沉默了。然后他反过来捏紧了我的手掌,像普通的、怕生的小孩那样,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哭声——我在咒灵面前保护了他一样,他也从母亲那里拉过了我。
对我紧抓不放的母亲终于意识到,现场除了我还有孩子的存在。
她眯着一双桃花眼打量着哭闹的直哉,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快:
“哦,孩子,这就是你辛辛苦苦救下来的小少爷。”
以照看继子为由,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嗯,这是直哉,他身体还不太舒服,需要休息一下。”
匆匆给出了一句解释,我虚弱地侧过身子,伸手环住直哉稚嫩的酒肩膀,将自己藏到了他的身后。
直哉没有闪躲。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哭个不停。
对母亲而言,被当成继承人的直哉是我婚姻的瑕疵。她本来就不喜欢他,再加上神经衰弱的折磨,直哉越是哭泣,母亲越是不耐烦:
“是呢。等他身体好些了,你要好好教教他……你当初可不是这么任性的小孩。”
母亲没有再为难我。她好像真的只是来确认我的情况,然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商讨禅院家给我家的补偿。
终于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好像被抽空了力气,变得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说。
劫后余生,无数触氵手从我周身爬出,环绕在我和直哉周围,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它们的存在让我感到了一丝安全。
我同直哉一同倒下,蜷缩在病床上,用手抚过他的肩头,抱上他的背部,将脸埋进直哉柔软的腹部,闷闷地发问:“你会保护我的吧?”
因为我救下你的命,所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直哉睡在这片漆黑的泥沼里,他用双手轻轻抱住我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我的头发。
“泉鸟。”
他小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禅院家男人理解的保护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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