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来午睡的。
他走到鹿幼歌身边,弯腰手臂穿过鹿幼歌乖巧并拢在一起的膝盖下,另一个只手揽着鹿幼歌的腰身,“靠着我。”他说。
鹿幼歌闭着眼睛,毫无所觉地身体往越阡身上依靠,她的脑袋刚好抵在越阡的胸口上,呼吸匀称,显然没有苏醒。
越阡站起身,直接将她抱起来。
在他起身的瞬间,以他为中心,周围扭曲着折射出斑斓的色彩,他们所在的地方完全不同了。
这是一个充斥浓郁血腥的空间,目光所及之处充满了血液的猩红,无边无际的红色海洋翻腾着血色浪花,每一次翻腾都露出无数拥挤而扭曲的脸,那些脸中有些是人类的,有些不是人类的,像万户那样由动物拼凑的……
一波又一波地拍击在岸边红岩石上,排畸在岩石上发出的不是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而像是什么东西嘶吼的声音。
天是猩红的天,海是猩红的海,让人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海平面。
在这里吸入呼出的每一道气息,仿佛都是湿润阴凉的血雾。
越阡赤着的脚下,是红红白白更为粘稠的液体,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从看不到的地方汇聚而来,仿佛液体中有无数张嘴大张哀嚎嘶叫着,争先恐后地涌入这片红色海洋。
越阡身上的白色长袍,成了这个空间的第二个色彩,他保持着怀抱的姿势,望着翻腾而来平息而归的浪潮。
平和的眼里,充斥着疯狂绝望的红。
突然,怀里的鹿幼歌动了动。
他低头看过去,鹿幼歌无意识地蹭了蹭他胸口的衣裳,他看到鹿幼歌白皙红润的脸上,是健康而又生机的色彩,在绝望的浪潮声中,他能听到她强有力的心跳。
这是最近每日午休,他都能听到的心跳。
就在这个时候,鹿幼歌长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似乎要醒过来了。
越阡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脚下的浓稠液体中倏地冒出一棵草尖,紧接着从这一棵开始,一簇簇花草竞相开放,顷刻间铺满了整个地平面。
它们就像沙漠中坚强的绿洲,强有力地占据在这片死亡空间,以无限的生机冲刷着这个空间的死气。
太阳从红色云层钻出来,阳光散满整个空间。
蔚蓝的天空、湛蓝的海面、碧绿的草地,同样是分不出天与海,与之前完全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草地上出现两个并排放置的躺椅。
鹿幼歌被安安稳稳地放在躺椅上,她躺下的瞬间,就无意识地恢复成自己舒适的姿势。
越阡静静地站着,眼里倒映着鹿幼歌的身影。
清风徐来,吹动了他身后的长发,似乎在提醒他应该给鹿幼歌盖毛毯了。
越阡倏地笑起来,等鹿幼歌调整好睡姿,彻底老实后,才帮她盖上了毛毯。
这一次他没有在给鹿幼歌盖上毛毯之后,就立即躺下入睡,而是坐在躺椅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鹿幼歌。
远处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与他面前鹿幼歌的心跳呼吸交织在一起,偶尔温柔的海风拂来,草叶簌簌作响,鹿幼歌动了动脑袋,脸颊蹭了蹭质地柔软的毛毯。
越阡无声笑了。
他躺下去,双手搭在小腹上,随后侧头看向身边的鹿幼歌,给自己也盖上毛毯,转过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上漂浮着白云朵,发出一声喟叹。
越阡阖上眼睛,在健康而又生机的呼吸与心跳声中,似乎很快也安稳地入睡了。
*
睡眠的时间总是难以估计,比如课堂上你以为偷睡了很久,可能距离下课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再比如午睡总是很容易就睡到晚饭前。
鹿幼歌近来不只是养成了午睡的习惯,而且养成了午睡被叫醒的习惯。
所以等她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难得有些茫然地望着蔚蓝的天空。
“这是哪?”她声音有些刚睡醒的沙哑,说完后很久没有得到回应,她下意识看向身边。
身边还是那个躺椅,躺椅上还是之前那个人,可是这一次躺椅上的人不再是坐着,含笑看着她匆忙地洗漱,然后喝水,再慌慌张张地跑去集合。
他还没醒。
这倒是意外。
鹿幼歌缓了有一会儿,才接收到耳朵传来的信息,她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鹿幼歌动作缓慢地转头,就看到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海洋。
她还是第一次真实地见到海洋,有些新奇地盯了一会儿,眼睛都有些酸涩了,才重新回头看向越阡。
他还没醒。
鹿幼歌掀开毛毯走下来,到越阡身边坐在草地上,她盯着越阡看。
越阡是个美人,鹿幼歌再见到他第一眼就知道这件事,美到她看到他之后,从此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就有了脸。
但是她平时总会忘记这件事,除了她不是个看脸的人之外,更重要的是,比起脸,越阡本人的技能[做饭],更吸引她。
可现在,她这么静静地近距离看着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情绪,像是害怕——害怕她的呼吸太重,扰了他的美梦,害怕她的心跳太快,破坏了这幅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