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B城国际机场T3航站楼。
延误了一个半小时的航班总算是停稳,登机桥和飞机舱门对接完毕。
机舱的顶灯闪烁,提示可以下机了。
迟遇将眼罩推至额头,动了动发酸的胳膊,喉咙又紧又痛。
她发微信给冉禁:“冉姐,飞机落地了。我没有托运的行李,很快就会出来。”
还未等她将手机放到口袋里,冉禁就回复了她:“我已经在东停车场D区等着你了。你出来到了到达大厅,沿着提示牌走,过桥下直梯到B2停车场,我就在这儿等你。”
“好,一会儿见。”
迟遇起身去拿双肩包,将一直放在手边的平板塞了进去。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让她疲惫,即便有柔软的床可睡,但她非常认床,又因为姐姐的过世彻夜难眠。
躺在那狭窄的床上,别说睡觉,她甚至姿势都没有动过,浑身酸胀难受。
眼睛红肿的模样比她以前熬夜写论文的时候还要憔悴,迟遇戴上宽大的墨镜,将半张脸都遮了起来,打开舱门,下机。
午夜时分,到达大厅内人不多,灯光却格外明亮,明亮到即便戴着墨镜,依旧让她眼睛不舒服。
走在消音地毯上,高跟鞋敲击出一点点有节奏的闷响声,仿佛敲在她的心上。
疑惑、沮丧、悲痛的情绪搅在一起,面对未知的旅程,她有种被倦怠的噩梦裹挟的不确定性和烦躁感。
.
迟遇微信进来的时候,冉禁迅速醒转。
被中断的梦,让她比醒时更疲倦。
冉禁拿过手机,看到迟遇发来的微信,说她的航班已经降落了。
回了迟遇的微信,告诉她自己所在的地方之后,还是不太放心。
怕有阵子没回来的迟遇会走错路,冉禁下了车,从停车场上来,站在桥这头等着她。
迟遇在快步前往停车场电梯时,收到了好友的电话。
上飞机前,她曾拜托在国内做私人事务的好友帮忙调查她姐姐的死因。
听了好友所说的调查结果,迟遇停下脚步,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苍白。
她站在航站楼三层楼高的落地玻璃边,看着深夜时分一架架飞机降落,闪着红灯的一片黑影,仿佛漂浮在夜晚的凶灵之眼。
而她耳边听到的事情,比凶灵更恐怖。
充满疑点的“自杀”,就像是被人精心准备的餐桌,上面陈列着的食物和餐具看似平常,却不在它们应有的位置上。
而布置这一切的,是她曾经无比信任的“家人”,是她喊了这么多年的“大嫂”。
“行,我知道了。”
迟遇将好友的电话挂断时,声音已经沙哑了。
她站在原地数分钟,调整好心情之后,才重新迈开步子去和冉禁汇合。
远远地,只一眼冉禁就看到了迟遇。
二十二岁的迟遇,一米七五的高个子,来参加葬礼的她打扮得已经很低调,可依旧是走到任何地方都万分引人注目的人。
长长的卷发随着她的大步迈前时不时地颤动。她戴着墨镜,一身劲黑收腰风衣和黑色羊毛阔腿长裤,即便穿着高跟鞋前进的速度也十分迅猛。
“冉姐。”
看见了冉禁,迟遇快两步走到她面前,摘去墨镜。
冉禁看到她清瘦的面容和红肿发亮的眼睛,很明显,她比过年回家那会儿又瘦了不少,遭受到人生重大变故之后的风僝雨僽也清晰地写在脸上。
冉禁心被扎一般地痛,张开双臂抱着她,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哭。
包掉落在地上,迟遇揽着冉禁的腰,贴着她的脖子,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比迟遇矮了小半头的冉禁下巴被她的肩膀抵着,有点儿艰难地抬起头,顺她的背,温柔又极有耐心地安抚着她。
让这个失去了姐姐的晚辈有个可以依靠,可以哭泣的地方。
迟遇细长的手指慢慢地从她的腰间转移到了后脑勺,深入她的发丝里。
扶着她,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好友刚才的话还在迟遇耳边萦绕:
“你姐在迟氏集团的系统内部,用自己的账号留下了遗嘱。遗嘱的内容简单到让人不得不想到留遗嘱的时候非常匆忙。
“遗嘱只有两个内容,一是迟氏集团交给冉禁,二是遗体立即火化。所以你姐的遗体在警方‘确认’是自杀后就火化了,现在灵堂里摆着的是她的骨灰盒。
“最早的验尸报告已经不见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发给你的是修复过后的最初版验尸报告,不是很清晰,但也能看得出来你姐胸口中十二刀。我也tā • mā • de很服气,身中十二刀是自杀。
“你那位大嫂,哦不,前任大嫂在警局里关系够硬,不然验尸报告也不可能有不同版本。我顺着这条线去查了,她和一位姓路的警察关系密切,在你姐姐过世前的一个月,双方有二十三次碰面记录。
“我这儿还有更多资料,等你来,我亲自给你看。咱俩碰面的时候监控视频应该也能拿到了。”
迟遇一双血红、带着泪意的双眼直视着前方空旷的午夜机场航站楼。
和这场因奔丧而相拥的会面气氛不太协调的,是迟遇的眼神。
依旧有悲伤之意,但更多的是从琢磨的情绪,变成逐渐了然的从容,以及愈发阴鸷酷烈的坚定。
但这一切,全心全意给她怀抱的冉禁并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