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低着头呢?”迟遇相当没大没小地点了点她的下巴,“自信点好不好,你不知道你长得特别漂亮吗?”
冉禁很少照镜子,对自己的脸一向厌恶。
以前也有听过类似的夸奖,她听完就忘了,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没想到……迟遇也这么觉得么?
迟遇借着路灯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说:“怎么又瘦了?最近太累了吧?我姐怎么回事啊,就这么磋磨你?她人呢?和谁约会去了?居然把公司的事都丢给你。”
还没等冉禁回答,就听一个悠扬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怎么回事啊小遇,我人还没到,就听见你偷偷说我坏话。”
迟遇回头看了一眼,哼了声说:“我说你坏话哪需要偷偷说。你自己看小冉姐姐,是不是又瘦了?”
高挑的迟理踏着碎石路,几乎将夜色劈开,顶着夜风而来。
她一边摘去墨镜一边捋了一把散在眼前的长发,将左边的头发顺到了头顶,露出一双含笑却又锋芒毕露的眼睛。
“我看看。”迟理捏住冉禁的下巴,左右转了转她的脸。
冉禁平静地将自己的目光移开,落在不远处的灯上。没有躲闪也没有要和她交流自己是否真的瘦了这件事,任她摆弄。
“是瘦了点,抱歉啦,最近真的太忙了。”迟理揽住冉禁的肩头,转过身对迟遇笑道,“不过我没有去约会哦,我是出差去了,小遇你真是冤枉我。”
迟遇的心思没放在她姐的回应上,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迟理搂着冉禁肩膀的那只手,意味深长地浮起一边的眉毛。
迟理很乐意向妹妹解释现在的情况,“小禁,你还没跟小遇说吗?”
冉禁漆黑的双瞳落了点灯火,看向迟遇的时候,即便眸中的情绪被克制着没有动荡,却依旧带了点儿希冀似的,匆匆看向迟遇,随后视线很快无力地落下去,砸在地面上,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我和小禁在一起了哦。”迟理眯起眼睛,像只猫,“以后你要改口叫大嫂了。”
“真的啊?”迟遇难以置信地笑了起来,“都没听你们说过,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瞒我到现在?”
迟理看着怀里的人,“就是最近的事啊,对不对,小禁。”
冉禁嘴角被迟理的话和肩头不动声色的施力牵扯起来,挂上没有感情的笑容,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嗯,你姐姐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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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遇洗完澡感觉有点闷,站在阳台上一边跟齐瞳发语音说八卦,一边喝桃汁。
“哎你知不知道,之前被我姐带来我们家的那个小冉姐姐,现在成我大嫂了。我姐什么时候下的手我都不知道,服气。”
迟遇一松手指,语音嗖地发出去。
一口气将桃汁喝完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有个人影。
迟遇仔细看着那人影,见那人缓着步子穿过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靠在最角落的一棵树干之后,不知道在做什么。
院子里太黑了,那人又躲得太角落,迟遇沉下五官,轻声下楼,靠近那人影。
就要上去捉对方的时候,突然一个照面。
“小冉姐姐?你干嘛呢,乌漆墨黑躲在这里。”迟遇见是冉禁,长叹一声之后,想了想,改口道,“哦,现在该叫大嫂了。你这是睡不着,跑到出来喂蚊子?”
迟遇一边说,目光一边落在冉禁压着右臂的左手上。
冉禁察觉到她的目光,很快将手松开了。
“嗯,白天学了太多东西,这会儿反而睡不着,想出来头透透气。”
冉禁自认这句话没有透露任何情感,每个字都冷静得几乎冷淡。
但迟遇凝视着她,似乎没有相信。
“有心事?”
迟遇靠在冉禁对面的那棵树前,没有离开,并且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很认真地问。
冉禁没想到迟遇能察觉出她心境微妙的变化,心上的隐痛开始矫情地发作。
“没有。”
冉禁看她保持了两步远的距离,以及那一声“大嫂”,心里就有数了。
她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但她的恋爱永远不会开始,也永远不可能开始了。
得到这么冰冷的两个字,迟遇点了点头,打算识趣地离开。
冉禁看向黑暗深处,习惯性地咬住嘴唇里的伤口,自虐般用真实的疼痛让自己清醒。
迟遇走了吧。
走了就好,如果她能讨厌我,是不是就更好了……
口腔里充满浓郁的血腥味,冉禁就要再施力的时候,肩头被轻轻地点了点。
她有点惊讶地回眸。
迟遇脑袋从她后背的树后伸出来,甜甜地笑:“大嫂要是有什么心事不方便跟别人说,也是可以跟我说的嘛。你是我姐的女朋友,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也是你妹妹啊。我可以当你倾诉的垃圾桶,你倒给我,然后我帮你丢到太平洋里去,保证谁都不知道。要是我姐欺负你,你更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去揍她。”
失落至极的冉禁,居然被她逗得莞尔。
“我……真的,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迟遇是真心关心她,冉禁泥泞的心里被照进一道光,不可避免地有点开心。
迟遇点点头,说:“我就当是这样吧。很晚了,早点睡哦。”
冉禁看着迟遇远去的身影,一种被救赎的感觉让她终于能够喘口气。
尽管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将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迟遇从她的生命中离去。
右臂被撕扯开的疼痛应该蔓延才对,可是此刻的她,在痛苦中寻找到了一丝隐秘的快乐。
为了能再次看见迟遇的笑容,她又不那么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