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赵淮之的话,秦涓突然抱住他,往床上走去:“你需要休息。”
赵淮之躺在床榻上,看着头顶的木板,上面绘制着山水,他少时喜欢山水画,所以院廊,墙面,屋舍,随处可见的山水画作。
曾经的胸怀天下,如今的暗淡收场。
他与万溪的那一场棋局,或许已有答案。
“秦涓,随我去封地,你愿意吗?”他突然问道。
秦涓一震,事实上这个问题他已经回答过赵淮之了,赵淮之说愿不愿意去楚山的时候,他已经说过了。
只是这个时候赵淮之再问他,一定是想得到他肯定的答案,他需要的是不可动摇的信任。
秦涓握住赵淮之的手:“我们去荆北。”
他可以去荆北,去荆北后,安顿好了再继续找妹妹。
赵淮之反握住秦涓的手:“好。”
他之一生从未惧怕过任何事情,却有一刹那他是惧怕孤独的。
他懵懵懂懂的时候失去了父王,成名后又失去了阿爹,他承认,在求索的道路上有那么一刹那,他是惧怕过孤独的。
或者说,他已经无惧任何失去了,唯独不能放手秦涓。
赵淮之微勾唇笑了,也缓缓的闭上眼睛,连日来的疲惫,也在这一刹那间消散了。
“你睡吧,我守着你。”秦涓说着,将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赵淮之浅浅的呼吸声传来,气若游丝。
*
他睡了一日又一夜。
秦涓彻底感受到了赵淮之的疲惫,就连行军赶路的时候赵淮之都没有睡这么久。
赵淮之醒来的时候,全身无力的睁着眼睛躺了很久……
秦涓给他擦拭身体,问他要吃什么,他只是摇头。
只是那双绝美的眼睛,仿佛是带着星光一般,耀眼的让人心惊。
他心底的雾散去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以亲王的身份与我的师兄沙场相见,我会尽全力,只是,我现在累了,那就让我好好去过我赵淮之的人生吧。”他如此说。
秦涓不敢打断他,只能看着他坚定的点头。
他们都知道会有这一天,也许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也许就是明天。
因为血脉,因为家在这里,他们必须守护他们的兄弟、朋友、亲人、百姓。
“赵淮之,你知道我在海湾外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了好多好多的大船,震撼人心的船群,比大漠里的商队更让人心惊的画面……我那时就在想,这是怎样的智慧与勇气,才能成就这样的海上篇章,就像是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永恒。”
生命的意义无处不在。
可以在陆上,也可以在海上。
*
赵淮之的归隐之心与秦涓的是不同的。
秦涓也明白这一点,他知道自己不再过问战事就是彻底抛开这些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很普通的人。
赵淮之不一样,他从认识赵淮之的第一日起就知道……赵淮之的归隐是半归隐,他的手下还有许多像王楷这样的人,而王楷还在建造大船。
赵淮之还有他父亲留下的军队,他还在培养新的军队。
就让赵淮之在暗中,做着过去的秦涓一直想做,也设想着做的事吧。
*
他们启程去荆北,是在这一年的四月初。
只有他、赵淮之和古月。
离开了临安古月才问秦涓:“我一直想问,郑生柏被你派去做什么了?”
秦涓:“不是我派的,他自己走的,他说要帮我在一些地方安置产业。”
“这样啊,真不错。”古月,“你就不怕他跑了?”
“……”
*
荆北的暮春,山河青绿,花火满簇。
夜里,江河里是一片星子的清晖。
这样的美,不同于大漠,也不同于草原。
是暮霭沉沉楚天阔,浪浸斜阳,千里溶溶。
古月感叹:“连我这个不怎么喜欢感叹景色的人都想吟诗了,难怪宋人但凡有点学问的都会作词作诗,原来是环境使然。”
“……”秦涓无语,却又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两日后去楚山,你们是要住道观还是我的王殿内,可以随意。”赵淮之说。
古月看向他:“这么说,今晚住客栈咯?”
秦涓:“不然呢?”
古月一喜:“那好,前面有船,我们找了客栈后去前面坐船吧。”
秦涓:“我见那里人多,船也只是游玩的船罢了,不安全,我们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要赶路。”
“……”赵淮之见这两人不像是装的,是真不懂那是什么船?
江河边上,夜里燃着花灯,有歌女的声音传来的船,人自然是很多,那是红船,也称花船,与楼子是一样的,声色犬马的地方。
他们去找客栈的时候骑马经过红船。
古月因为好奇仔细看了看,明白过来后,满脸写着尴尬。
他和秦涓不同,在银山的时候也因查案去过楼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