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木白提及自己会当地语言,可以帮忙翻译和登记后,他立刻被拉到了队列的最前端江湖救急。被拦住的土族见他会说些本地土话,加上身上的衣裳亦是当地特色,也稍稍敛了些愠色。
那个憋气憋到面色发红的兵哥一听有人可以顶岗,立马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给木白腾位置。
有了他的加入后,土族和大明的新派官吏总算能够进行有效沟通了,气氛缓和不少。
少年没想到的是,这一坐,他就坐了四天。
罗罗族的文字非常难写,他们的文字不像汉文一样有边旁部首和一定的组词规律性,每个字都是dú • lì代表一个意思不说,各部族的文字还有差异。
因此,在此处生活近两年的木白虽然勉强能读能说,但书写却有些困难。
不过,机智如他,当然不会被这点困难给难住。
木白特地在桌子边上放了一个沙盘,让需要登记的人先自己写一遍名字,他再和人核对一下,确认无误后便直接誊抄,顺便他还在边上贴心地写了个简单的中文音标,方便以后接管的大明官吏核对。
见着木白在自己的名字边上画方块字备注,几个罗罗族人好奇地凑了过来,“这是我们的汉人名字?”
木白一愣,看了眼自己写的字,为了方便辨别,他写的都是最简单直白的常用汉字,若是用作名字的话似乎显得有些普通了……
正要开口,边上的兵哥就已经提前一步应了下来:“没错,你的名字翻译成汉字就是这样。”
木白顿时大惊,回头看他,兵哥满脸严肃,小表情正直极了。
所以,为什么说这个世界上老实人的谎话是最可怕的,就因为兵哥这张脸,哪怕此后木白怎么解释自己只是写一下并没有什么规律,居然没人相信他。
木白只能抽搐着嘴角另外给自己增加了一份工作——给有需要的罗罗族写上他们的汉名。
他简直要捂脸了。
尽管木白已经再三和人解释,这个只是汉人读音的文字,并没有原名的意义,更是和他们那通过命格占卜过的带有特殊含义的姓名没有任何干系,但罗罗族人对此却十分粗神经地表示完全没问题哟,反正他们也看不懂嘛。
这方面不要那么不讲究啊!而且你们明明就是要离开汉人政权的管辖地,为什么要对那个汉人名字那么感兴趣?明明就没有用啊啊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只要别人拿了我没拿就是吃亏”吗?但是,问题是那真的只是很直接的音译,毫无艺术和技术含量啊!
在发现这些罗罗族人是真的对自己的汉名感兴趣之后,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木白稍稍多用了点心,试图用一些比较复杂且带有特殊含义的汉字替代之前的直译名,结果反而被罗罗族人给嫌弃了。
理由很简单粗暴——
“这个笔画也太多了吧?还是之前那个好,我要之前的!”
木白木着脸将原本的“霏”字划掉,改成普普通通的“非”。不就多了个雨字头嘛,这有多难记?
霏霏多美啊。“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意境很高有木有,霏霏还有茂盛成长的意思,这名字一听就让人觉得头发很多的样子,比起非非可好太多了。
哼,他要是有个妹妹就取这个名字。木白咬着牙根给人改了名。
可惜木文的名字已经写上户口了,他刚见到弟弟的时候文化水准不高,换成是现在他非得给这小子改个更好听的名字不可。
木白一边在脑中跑马,一边将沙盘推平,然后看着下一个挂着花一样笑容的壮汉拿起小木棍在沙盘上写写画画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是真的有些不是很明白这个本来很官方的登记活动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有啥,不是挺好的吗?”第三次骑着马将登记完毕的土人从登记处(不知不觉就有这个名字)带走的兵哥听到木白的话后回了一句。
顶着木白疑惑的小眼神,兵哥一脸轻松地拿起了桌上放着的一个青褐色的果子就往嘴里塞,随即一张脸顿时就变了颜色,整个五官都皱了起来。
“别吐,这个是雕梅,是一个小妹妹的一片心意!吐出来很不礼貌!”木白连忙伸手按住他的嘴,看着那人的表情还有些不可思议,“而且这个明明很甜!”
“我是因为甜到齁才想吐的!”被人强捂住嘴的兵哥满脸苦涩地强行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咕嘟咕嘟喝下一杯水后又吐了吐舌头,“天哪,这个都甜到发苦了,你怎么咽下去的?”
“会吗?我觉得挺好的啊。”木白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啧,不愧是小孩的味觉。”兵哥小声吐槽了一句,他扭头看了眼新到的一些土族群众,叹了口气,“还有完没完,这是本地人都要走完了不成?”
“没有全部,差不多三分之一吧。”木白粗粗点了下人数,神色也沉了下来,他扭头看了眼乌撒路的方向。
不知道沐春去往乌撒路的路上是不是安全,是不是已经将如今的情况和沐将军说了,如此情况如果再不采取措施还真让人有些担心。
还有弟弟那儿也是,他家弟弟一个人留在家里有没有乖乖的,糟糕,他应该提醒弟弟住到师兄家里的,家里这么久没打理,一定都是灰。
正想着呢,突听兵哥一句愤愤的怒骂脱口而出:“该死的水西蔼翠!这么明着挖人。”
“应该不是他们。”从家里情况中回过神的木白摇了摇头,他转了一圈手中有些分叉的毛笔,轻声说:“蔼翠部不过是个立起的靶子,背后一定还有他人。”
“哦,小伙子,你这想法倒是很别致啊。”一个鹤发老者在小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在木白身旁落座。
这一突然出声把原本聊天的两人都唬了一跳,木白更是直接跳起,疑惑又恭敬地问道:“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