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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第 177 章(1 / 2)

奉天殿,大明王朝的政治和精神中心所在。

对于所有的番邦使者来说,这是他们做梦都想要进入的地方,在邦交趋向常态化的如今,大部分的简单外交工作都交给了翰林院以及太子的少詹府,只有极少数的大国或者是有特殊情况特殊地位的国家使者才能得到朱标的亲自召见。

而只有踏入了奉天殿,才能说明他们的国家和大明建立了坚实的政治联系。

所以,在“使者”这个身份在大明渐渐不值钱的现在,是否能够进入奉天殿,就成为了衡量别国综合实力的标准之一。

不能进入的羡慕嫉妒,能够一日游的趾高气昂,若是能多次前往,并且可以对里头的景色流程如数家珍的那就是大佬中的大佬,在使者团体中可以横着走。

但无论是谁,一旦说起奉天殿必定会说起的一定是撑住这间九间面阔、高檐斗拱的七十二根金丝楠木立柱。

这七十二根金丝楠木象征天地阴阳五行之成数总和,也代表农业生产中的七十二种物候现象,根根都有两人环抱那么粗,每一根都扎根了起码五百年。

它们采自云贵深山,耗费两年时间沿着江河一路运到应天府,再由工匠一一绘以山河江海,贴上金箔玉石,再请来神龙盘踞其上,就像是这个新建立起的皇朝一样,其可谓皇威赫赫,富贵至极。

而现在,这几根在外人眼中宛若传奇,充满各种神秘色彩的金丝楠木上,却十分不和谐得爬着身着同色系长袍的两个人。

这二人衣着纹路相似,仅配饰、着色略有些许区别,但从身形上却可明显看出一个还带着少年的纤细,另一个则是久居庙堂之上,身形略有发福。

但从二人共攀龙柱的灵活姿态来说,其身手底子还是很不错的。

吞云吐雾的龙嘴意外得适合落脚,沿着龙身扶摇而上的祥云朵朵方便手着力,手拉一把脚踩一下,就能往上蹿一格。

不蹿没办法啊,地上有条银蛇飞舞的鞭子在蠢蠢欲动,实力上演什么叫“落后就要挨打”。

木白扶了把坐久了办公室,体力严重下降的老父亲,让他往上走了点,同时十分机敏得将腿一缩,躲开了一下鞭击,委屈的泪水和苦楚全往心里咽,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他读书读少了吗?他只学过子不教父之过,从来不知道老爹犯错儿子也要连坐啊!

是的,金灿灿的龙柱上爬着的两个人正是大明王朝如今的两位掌印,大明的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而能够让两人狼狈不堪得以攀爬龙柱的方法来躲避责罚的,自然是因为“执刑者”正是大明的开国皇帝,洪武帝朱元璋。

洪武帝大部分时候是个慈爱宽和的老父亲,但如果触及到他的底线,老人家腰上挂着的金鞭也不是开玩笑的。

就在方才,他老人家就提溜着大孙子一路气势汹汹得穿过大半个皇宫,将原本准备和儿子来一场促膝长谈将心比心的朱标打了个措手不及。

虎虎生风的鞭子向老朱家的二三代宣告他朱元璋还宝刀未老,兔崽子们都给我皮实点,别动些小心思。

动了小心思想要退休的朱标和动了小心思想要甩锅的木白都抱着龙柱瑟瑟发抖,那什么,其实挨打他们倒是不怕,主要是面子过不去,父子俩都一把年纪了,若是被人知道他们被父亲/爷爷揍得嗷嗷叫那多丢面子,比较起来爬柱子那只能算是健身活动。

“都下来。”对着两父子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向上攀爬的背影,洪武帝气不打一处来,他一甩鞭子,以牛筋和软铁抽丝绞在一起的鞭子击打在金砖上,发出的声响摄人心魄。

被成功震慑的朱标父子往下看了看,一时都没动弹。

眼见洪武帝的表情越来越凶恶,显然怒气值已经积累到一个峰值,朱标伸手拍了拍儿子,然后在木白抬眼的时候冲着他挤了挤眼睛,木白对上老爹的视线,眨了眨眼睛,似乎从父亲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顿时露出了震撼和感动的神色。

随后,他一脸严肃和慎重得点点头,又收回了视线,满脸不忍得扭过头,和他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朱标,父子俩谁也没动,只是用过于丰富的面部表情为另一方的付出做出了感谢。

在一片寂静中,没有一个人下来。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洪武帝额角爆出了一个青筋,他瞅着上头两个装傻充愣的臭小子,大手一挥,“来人,把他们给我拉下来。”

“别,别!爷爷,我们这就下来!”见装傻无效,木白只能松开手,他轻巧得一蹬柱子借了个力,就从离地三米的高度跳了下来,稳稳落地,比起他的轻巧,朱标的动作就要缓慢一些,他是一格格稳扎稳打爬下来的。

落地后的皇帝陛下还轻轻拍了拍其实并没有沾灰的衣袍,再站定时又是唇角含笑贵气天成的模样。

任何一个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的人绝对想不到在片刻之前,这位奉天殿办公的皇帝陛下在看到气势汹汹来找自己的是父亲而不是儿子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走为上计。

就像没人想到洪武帝居然会连心爱的孙子一起教育一样。

朱标显然深谙安抚老爹之道,就在他爬下柱子之后就同洪武帝他老人家一阵叽咕,片刻后洪武帝的表情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就见他用微妙的眼神看了木白一眼,看的木小白背后汗毛倒竖,然后便摆袖收鞭,留下一句“你自己说”施施然离开了。

还没等木白松一口气,刚走到门口的洪武帝忽然一个急转,他深深得看了两人一眼,留下了一个数量恐怖的作业后,便在孙子震惊的目光中迈着六亲不认的脚步再次离开。

莫名被罚抄写《皇明祖训》的木小白觉得自己冤枉极了,爷爷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老爹想要出走,他可是受害者啊!为什么他也要陪着老爹一起抄写祖训哟!

朱标运笔如飞,见儿子脸上的表情委屈又不解,遂提点道:“英儿,你要透过表象看本质,这件事的本质就是朕想要同兄弟们把臂同游,而同游这件事吧,你想想是源头在哪儿?”

木白头顶飘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敢置信得从笔墨中抬起头来,青年不若幼时圆润可爱的眼睛被瞪圆,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等等,爹,您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然得将自己偷跑出去玩这件事美化成兄弟联谊?您这样说,被无辜扯下水的各位叔叔们知道吗?

而且这件事怎么也要怪他?源头,源头应该要说是他爷爷吧,当初大明的一应改变的确是从洪武朝开始,如今建文朝只能说是既往而开来。

的确,他的态度一直都是鼓励开海禁了,支持船运发展,但现如今主要的发展还是靠民间以及匠人们,他插手的余地并不大,再说,就算他再鼓励,也从来没有鼓励您老人家出去领队啥的呀。

朱标冲着儿子摇了摇手指,偷跑意图被发现的皇帝陛下此刻心情竟然还挺不错的,他右手继续完成罚抄工作,左手则空出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皇祖父只是为了防御倭寇,最多只是点了盏小油灯,此后在下头堆柴点火扇风的人可都是你。”

“风帆、脚踏、罐头,沥青这些都是为了让船走得更远,你给你皇叔画大饼,支持他们往外头走。你将你皇叔的奏折出版成书,刊发全国,还大张旗鼓得将每次收获公示,你这些举动一则是以利诱之,二则以名和奇煽动之,若非你十年内不遗余力的努力,这海航也不至于发展成如今模样……这一桩桩,你皇祖父可看得清清楚楚。”

“儿砸,不得不提你的举动十分有效。”朱标将笔一搁,轻松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得道:“所以朕也被你煽动了呀。”

木白不由张口结舌,他傻傻为了老朱父子的逻辑小海豹般鼓了两下手掌后表情一变,严肃道:“父亲,您以前可教育过我,有问题要在自己身上找错误,而不是甩锅给别人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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