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尘还记得第一次在梵若山里遇见萧清明的时候。
那时他不过是寺中的一名扫地僧。
善逝法师是他的师傅,也是梵若寺里的方丈,而他则是善逝捡来的一名小小遗孤。
至于为什么会当个的扫地僧,而不是和其他师兄弟一同在大殿上诵经打坐,是因为梵若寺里经文百卷,佛法道义,他少时就已经烂熟于胸,只是终究无法大彻大悟。
就好似一碗清水,水面已达碗边,形成了最饱满且最完美的状态,可同时这又是一个无法逾越的瓶颈,因为无法再加进去任何一滴水。
渡尘觉得自己就像这碗水,他找不到任何方法来超越碗边,达到碗外的境界。
学无可学,善逝便只好让他去打扫寺庙。
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可潜力却是无穷的,渡尘并不甘心止步于此,却又找不到任何方法打破瓶颈,只能在山中蹉跎岁月。
直到有一天,他在后院中清扫落叶时,偶然撞见了一个玄衣青年。
那青年容姿堪比谪仙,一身优雅贵气,很明显不是寺庙中人,不过观其神情淡然,步伐闲适,想必也不是什么贸然闯入者,大概是师傅的客人。
“请问去风雨亭的路该怎么走?”
原来是迷路了。
他所问的风雨亭乃是梵若寺内一个清净无人的凉亭,位置最高,可俯瞰整个梵若山。
渡尘停下来,给他指了个方向。
“多谢。”玄衣青年顿了顿,又道:“不知小师傅法号……”
渡尘摇头:“贫僧并无法号。”
闻言,玄衣青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味:“我听闻梵若山中的僧人都有法号,为何小师傅却没有?”
这话问得有些唐突,不过不知为何,渡尘并没有感到不适。
他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实诚回答道:“其实是贫僧自觉配不上师傅起的法号。”
玄衣青年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长眉微挑:“不知善逝法师给小师傅起的法号是什么?”
他并未追问青年为何会知道他的师傅是善逝,不过也不重要。
“渡尘。”
“渡尘……”玄衣青年沉吟道:“普渡尘世,是个极好的法号。”
说着,又抬眸看向他:“不知是哪里配不上?”
渡尘双手合十,垂目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无法彻悟,又遑论如何能够普渡尘世。”
玄衣青年淡淡地笑了一下,“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要渡世,那么就得先入世,你为什么不自己入红尘去看一看呢,以身体会佛法,无论生与死。”
渡尘微微一愣。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或许你的道并不在梵若山。”
玄衣青年负手而立,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于其身,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渡尘,随我一起下山吧。”
“你……叫什么名字?”
“我?”玄衣青年撩起眼皮子,那双幽深的黑眸转瞬间沦为猩红,宛若沉沉血海:“我叫萧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