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的触感,十分的一言难尽。
衣物被血浸透,黏腻不已。而衣物之下,僵硬不已,完全不是人类肌肤富有弹性的触感。
晏妍愣了愣,感到不对,扯开了他的衣襟。
手剧烈地颤了下,只看了一眼,就像伤了眼似的,急急移开了视线。
衣物下原本如水中养出的莲花般细腻的皮肤,如今已被烧得焦黑,现出龟裂。像是极度干涸下皲裂的黑土地,已看不出一点正常的质感,哪像是人的皮肤!
这样,就不痛吗?
晏妍掀起睫毛,却眼前一黑。
“这般可怖丑陋,别看。”
秋崖一手将晏妍双眼遮住,一手将衣襟拢起,将烧伤的皮肤遮在玄衣之下。
“是怎么伤的?”
能将秋崖伤成这般模样,果然他没有骗她,魔界之争他确实力有不逮。
秋崖面色淡淡:“有几个刺头,颇难对付。”
虽然衣物一掩,就看不出半分伤弱。可他不肯显露,晏妍便油然而生了点怜惜。她打包票道:“等我替你收拾他们。”
“你且安心修炼。我等妍妍为我做主。”
秋崖低着头,语气也淡淡。
只是在晏妍看不到的角度,他眼中漾起微光。
这么乖,未免过于不像他的性子了。晏妍疑虑地打量他一眼,道:“那你回去疗伤吧。”
“好。”
他竟真听话地走了!真走了!
晏妍揪着头发,用手指纠结地缠了几圈。
秋崖又是抽了什么疯吗?毕竟他性情极其不稳定。
晏妍纳闷地琢磨着,走到了灵脉处。
无需故意寻路,充沛的灵气就能直接指引晏妍找到方向。
随着草木愈见葱茏,灵气从地面上冉冉升起,宛若仙境,晏妍浑身毛孔都舒适张开了。
真是修炼的洞天福地。还是她一人VIP专享……不,还有一人。
柳初婵盘膝坐在地上,一把剑搁在双膝之上,正阖目吸纳转换灵气。
她的本命剑被勿腐蚀,只得勉强换了把新剑,想必是不顺手的。
初婵跟魔界真的是犯冲吧。
不过,她也不能为这个原因让初婵放弃这条灵脉。
晏妍坐在她身边,也沉下心来,开始吸纳灵气。
等她运转完毕,轻吐一口气,睁开眼,便看到初婵正握着剑,静静地守在一旁为她护法。
见晏妍睁眼,柳初婵严肃道:“下次圣女再来这里修炼,务必叫上我为您护法。这里毕竟是魔界,处处危险,何况是……在他的地盘上。”
正说着,一大片阴影就从晏妍头顶掠过。
是一只丑陋的无毛魔兽,刚从外面的战场上撤下,翅膀上被啃得缺了好大一块缺口。所以飞得摇摇晃晃,到晏妍和柳初婵头顶时,这边翅膀失力,它庞大的身子一歪,就往底下坠落。
差点砸晏妍脑袋上时,肚子也被初婵的剑尖给戳到了,它被柳初婵的凌厉杀气给激得,竟爆发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地扑扇着翅膀歪歪扭扭地飞走了。
晏妍目送它大象似的背影远离,如果真的砸下来,那她今天吃的初婵那份黑暗料理估计都会被挤出来……
晏妍拍了拍初婵的肩膀:“你说的没错,这地还是挺危险的……”
柳初婵眼睛明亮坚定:“我一定会保护好圣女的!”
就像学习时有个相互督促的伴效率能更高,有柳初婵这个修炼狂魔在,晏妍都勤快了很多。
她不常回小楼,但一回去休息,就会碰见勿。
晏妍猜勿大概不喜欢去灵脉那片地方。
它总是神出鬼没,但也安静,从不发出任何声音,所以晏妍很快习惯了这个东西在身边了。
晏妍趴在窗前,看着外面魔兽嘶吼,或燃着火,或滴着血,在天上横冲直撞。
坐在他们身上的魔修有的支持不住,捂着伤口嗷嗷地摔下来。
像下饺子似的。
外面又是一场大战。连天空都已呈现血色。
……魔界之争已至白热化。
忽地气压一沉,魔兽和众魔修都噤了声。
一条巨大的黑龙卷动尾巴,低低地飞过,落入林中。
那是秋崖常坐的坐骑。
晏妍心中一动,秋崖是否又受伤了?
勿不知何时,爬到了窗沿。
晏妍挺直身,让开了地儿。
勿身体凸出,形成个触角,在空气中左探右探。然后往下一滑,啪叽坠到了楼下。
咦?
勿总是无意识般地徘徊在她四周,很少表现出目的性。
晏妍趴在窗边探出头,看到勿往黑龙降落的地点去了。
难道秋崖……
晏妍摸了摸身上,将好些时候没见光的佑晚拿了出来,向窗外一抛,御剑而上。
黑龙蓦地从林中腾空而起,往别处栖息去了,卷起了好大的气流。晏妍在气流中稳住身形,落在地上,被卷得有些晕头转向。
一抹黑漆漆的液体,竟然爬得让晏妍看出颇有几分欢快的感觉。
只见它一头埋进草丛里,裹住一片草叶,吸吮起来。
那一片草丛的草叶上,悬挂着一滴滴的血液。
是秋崖的血。
晏妍立刻在心里断定。
她顺着一路滴落在草丛中的血迹,找到了秋崖。
他坐在草丛中,一个不知死了多少年月、已经化成白骨的巨大骷髅上,正背对着她。
他松了衣袍,腰之上都裸露在外,那天晏妍所看到的焦伤,竟然一点都没有治愈!甚至于,还从皴裂的裂口中,不断地流出血来。
这实在太惨烈,晏妍不忍细看,移开视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但回到小楼,晏妍还是忘不掉秋崖那一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