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做了一场超级真实的梦。
在梦里,他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太阳炙烤在身上,皮肤好似在滋啦冒油。
青石地面上仿佛有水波晃动,热气蒸腾着扑到脸上,他像是只被卡住脖子的呆头鹅,向上抬起脑袋,四周的景象顿时印入眼帘。
红墙绿檐的廊檐下,或站或立着一群明显清朝打扮模样的人。
一个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穿着一身青色绣暗纹常袍的俊美男人独坐在圈椅里,左手搭在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脸色似乎不大好,带着明显的怒气盯着前面。
在年轻男人身边,躬身立着几个身穿茶驼色衣服的下人奴仆,有人面无表情,有人笑得幸灾乐祸,神色各异。
苏培感到强烈的眼神注视,后知后觉低头一看,明白他们正是在看他。
而他自己,正趴在一条宽长凳上。
这个梦做得太过真实,苏培有点慌了,啪叽一下趴下去,伸手顺势掐了把身旁不知谁的腿。
“哎哟。”被掐的人尖声叫唤不停。
艾玛!
真不是梦啊。
穿越了?
苏培趴着笑得直抽抽。
他就说嘛,小时候有个瞎子给他算过命,说了他天赋秉异,骨骼清奇,只要十块钱,就能算出他的本命。
可惜他妈不肯,把他拉走了,还把算命瞎子,不,算命大师骂了一顿,说他是骗子。
他要是真有本事,怎么会算不到今天他不仅会被看穿,还会送上门来找骂?
有时苏培很佩服tā • mā • de脑回路,简直比他的骨骼还要清奇。
那价值十块钱的命运,原来真是他的本命。
端看眼前的情形,他不是个王爷阿哥,至少也得是个走马观花,身边丫鬟奴仆成群的纨绔富家少爷,淘了气被罚呢。
不然怎么对得起他命定主角的身份!
“苏培盛,大胆狗奴才,还敢心怀不满,给爷拉下去,继续罚到他老实为止。”
年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平平,却带着说不出的威严。话音刚落,苏培就被几只手用力按住,他像是只死狗一样,从板凳上被拽了下来。
苏培已经麻木,脑子中像是钻进了一千只蜜蜂苍蝇在打架,嗡嗡嗡嗡嗡,苏培盛这三个字在不断循环。
托每年不断重播的清宫剧,以及他妈每次播出必看的福,苏培盛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这道雷真真切切砸在了苏培耳朵里,身上,砸得他快粉碎掉。
草!
苏培盛是太监啊!
苏培手往下探去,摸到空荡荡的□□,他嗷呜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拽他的人,躺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太他妈惨了,他性别男,爱好女,是妥妥的大直男。
不对,他就算是弯的,也他妈接受不了变成太监啊!
先前他不过抽空打了两天游戏,马上就要国考了,他赶紧熬夜复习,太困了就睡了一会。
谁知道睁开眼,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变成了个太监!
胤禛被苏培的哭法惊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恸哭,就是福晋在弘晖去时,也没有苏培哭得惨。
真真肝肠寸断,哭声中透露出来的绝望与难过,任谁听了都忍不住跟着伤心落泪。
苏培盛在阿哥所里就跟在身边伺候,向来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前些时候弘晖生病时,他担忧焦急,苏培盛也跟着见眼瘦了一大圈。
胤禛思及此,淡淡看了一眼旁边胖得汗如雨下的李福,他也是从小就跟在身边伺候,向来与苏培盛不合。
底下人的小心思,胤禛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他也不会去管,底下人互相结成铁板一块,才会令主子忌惮。
若是以前,李福就算起了小心思,胤禛也不会轻信。
只这次弘晖没了,他实在是太过伤心,听到李福说苏培盛私底下还在与人轻松说笑,顿时大怒,当即下令把他拖来打板子。
从头到尾,苏培盛守着规矩,死忍住没有哭天抢地告饶,几板子下去,估计打狠了,悲从中来,方能哭得这般凄惨。
胤禛闭了闭眼,神色更加暗淡了几分。
想到那群如狼似虎的兄弟,真正能为弘晖伤心的人,又有几个呢?
除了他与福晋,也不过苏培盛这个奴才罢了。
胤禛无力抬了抬手,吩咐道:“罢了,抬走吧,赏金疮药下去,回屋抹了好生养着。”
苏培哭得透不过气,不时打个嗝,他根本没听胤禛的话,被小太监搀扶回屋。因着后背受伤,他只能趴在床上,埋在被褥里泪流成河。
“苏爷爷,小的给您擦把脸,您可仔细着些,别牵着了伤口。”一个小太监带着哭腔说完,拿着湿帕子托起苏培的头,在面上抹了几把。
爷爷!
天太热,苏培估计原身很久没有喝水,水分都变成了汗,眼泪所剩无几,哭了那么一场,泪水也快耗光。
只听到这声称呼,他又硬是挤了几滴出来。
他这辈子,再也做不成爷爷了。
他只能做永远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