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局势复杂多变,胤禛从开始的冷静,渐渐也变得焦急起来。
表面上看来云淡风轻,其实每天都很难睡得着,思前想后左右衡量,怎么都拿不定主意。
若是按兵不动,担心事情成了定局,康熙被朝臣逼得立八贝勒为太子,以后就更加难了。
若是行动,又怕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没办法收场。
戴铎建议不要坐以待毙,虽说贴合了胤禛的一部分心思,他听后还是发了火。戴铎太激进,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哪能莽撞冲出来,直接朝滚烫的油锅里跳。
至于苏培,胤禛知道他聪明,看事情的眼光独到,平时谨慎小心,尤其是最近,他愈发小心翼翼,连声音都很少听到。
苏培低调是低调了,胤禛还是很恼火,都这时候了,这个混账还不忘明哲保身。
故在戴铎走后,胤禛就把他叫了进来,直截了当问了对朝堂局势的看法。
苏培的回答,令胤禛颇为诧异,虽说话里还是有所保留,意思倒也清楚明了。
康熙还好好高坐在龙椅上呢,远没到老得无法上朝理政的地步,下面的人就迫不及待想要他让位了。
现在逼迫康熙立储君,与前太子逼他退位,有何区别?
胤禛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极为复杂纠结。
在心底深处,胤禛还是偏向苏培的看法,死死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开口说道:“你说得对,汗阿玛是明君,能长命百岁,宜静不宜动。”
苏培提到嗓子眼的心,咚地落了回去,像是失了重般,呼吸都困难了,好久才神魂归位。
谋士不是那么好做的,他就是个英俊的青年晚期太监而已,提着脑袋做职责范围外的事情,一个大钱的月例都没多拿,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苏培早就想过,要做到像九千岁那样独揽超纲,必须得有一个重要条件,那就是皇帝不得力。
胤禛可不是沉溺于声色犬马,万事不管的皇帝,相反,他远比苏培自己还要勤奋,是十足的工作狂。
苏培别说独揽朝纲了,手敢往朝堂上升一点,就得考虑脑袋保不保得住的问题。
“先观望一段时日,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胤禛神色缓和下来,脸上重新恢复了神采,笑了下,说道:“得做好两手准备,不是以不变应万变,而是准备充分,应付变化。”
苏培心道早就说嘛,他得亏有自知之明,没有与胤禛比聪明。
人家能当好皇帝的脑子,还比不过他一个曾经最高职位,不过是小学二年级上半学期中队长的人?
胤禛想通之后,心情大好,精神奕奕吩咐道:“过来磨墨。”
苏培起身走到书案边,倒了清水干起了最熟练的磨墨工作,想到胤禛的身体,琢磨了半晌,委婉地说道:“爷,您已经坐了许久,要不要起身走动一会?”
以前他打游戏,经常窝在椅子里,长期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年纪轻轻获得了一把老骨头的成就,一动关节就喀嚓作响,各种肌肉劳损。
他看到了个研究,走路散步能激活大脑,也有利于身体健康。
哪怕外面天气不适合散步,也可以改为其他的运动。
苏培努力回忆那些健身的动作,可惜他是瘫倒党,唯一记得,也适合胤禛的,除了走路散步,就是平板支撑了。
胤禛最近心累,身体很快有了反应,累不说,还经常感到胸闷气短。
听到苏培这么说,蘸墨的笔在空中微顿,另外一只手不禁抚摸着腰部,说道:“我这里酸痛得很,脖子很僵硬,晚上睡不踏实,等会你让人去请太医来瞧瞧。”
苏培应了下来,太医来瞧过之后,肯定会开一堆药,然后让胤禛好生歇息。
吃药休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苏培沉吟之后,豁出去说道:“爷,奴才身子也经常不舒服,摸索着做了几个动作,简单得很,待奴才做给爷瞧,做了之后,身子会放松许多。”
胤禛好奇得很,笑着允了。
苏培放下墨,摩拳擦掌走到屋子中央,略微拉起衣袖,然后趴了下去,照着标准的姿势一撑。
一,二,三。
苏培手腕颤抖着,啪叽一下扑在了地上。
胤禛睁大眼睛看着苏培,脸上的笑容渐渐加深,最后实在止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培很沮丧,他还是适合做个安静的英俊太监,不适合任何运动。
“尽知道吹牛,如此不需要力气的事情,你都做不好。”胤禛嫌弃得很,放下笔走过来,挽起衣袖跃跃欲试,“走开,看我的。”
苏培把脸往兜里一揣,被嘲笑也不脸红,起身走到一旁,暗戳戳准备看笑话。
胤禛问了几个要点,听完苏培解说之后趴了下去,双手撑在地上。
一,二,三,四,五。
啪叽趴下了。
不过比苏培多两下而已。
胤禛几乎快恼羞成怒,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活动了几下,不死心再来。
结果也没好到哪里去。
苏培暗自笑得肚子痛,平板支撑看起来容易,调动的是全身肌肉力量。胤禛年轻时还练习射箭,不过那时候他的箭术也不出众。
到了中年之后,就很少锻炼了,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久坐不动,顶多饭后散步消食一会,这点运动量,远远不够。
不过胤禛毕竟聪明,练习着支撑了一会,就琢磨明白身体各部位的不同反应。
他站起身,接过苏培递过去的帕子擦拭着手,微微喘着气说道:“我的体力确实不大好,得多动动。以后每天早晚走上半个时辰,试着多做你说的支撑身体动作。”
苏培面不红心不跳说大话:“以后奴才每天陪着爷走路,等走习惯了,一天不走就会全身不得劲。”
胤禛斜乜着苏培,笑说道:“你可别光说不动,平时你懒得很,别以为我不知道。瞧着你的体力,还不如我呢。”
苏培讪笑,后悔不已。
得,又把自己坑进去了。
胤禛的心情一好,做事也事倍功半,恢复了以前的睿智与果决。
一边如他所说的那般按兵不动,一边与偏向自己的臣子私底下联系多了起来。
八贝勒在朝堂上风头无俩,康熙看似也对他很看重,没多久,事情就急转直下。
康熙怒骂八贝勒的生母良妃:“辛者库贱奴。”不说,八贝勒也被削掉了贝勒爵位,成了光头阿哥。
良妃出生于八旗包衣,辛者库里面有许多包衣奴才,并不都是罪人贱奴。
直郡王被康熙削掉爵位圈禁起来,他的生母惠妃照样还好好的,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康熙不是随便迁怒他人的糊涂皇帝,他连良妃一并骂了,可见有多厌恶这个儿子。
支持八贝勒为储君的大臣,康熙还没有完全清算,估计他们晚上也睡不着了。
首先担心康熙秋后算账,再次,待到以后新帝登位,曾经支持八阿哥的这群官员,肯定别想在新帝手里好过。
在这其中,苏培主意到了曾经打过交道,不算是仇人的老相识,就是以前的步兵统领托合齐。
托合齐作为康熙的心腹,十二阿哥的亲舅舅,公开站队支持太子。
第一次废太子时,康熙隐忍不发,没有找托合齐算账。
第二次废太子之后,托合齐倒了大霉,被投下大狱,病死在了里面。
康熙仍未解气,托合齐被挫尸扬灰不说,还不许收敛。
苏培想起了曾经的初恋小河,听说现在丈夫的待她很好,已经生了一儿一女,生活得幸福美满。
当年,若是他没有凭着一腔孤勇,将小河硬生生从托合齐手中救回来,她如今的下场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