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雨后天晴。
一座三层的老旧工作楼隐于喧嚣的城市内,门口挂着的木质牌匾却一尘不染,上面刻着一行斜体的花字:
拾遗香水&
下午苏时意给员工们订了下午茶,这会儿工位上洋溢的都是咖啡和蛋挞的甜香气,空气里还混合着淡而清甜的花果香。
早上一开完公司例会,苏时意就把自己关在了调香室里。
琳琅满目的香材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她正专心致志地用滴管把白麝香混合进量杯里,甚至都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进来了。
混合好香料,她又凑近试香纸闻了闻。
一阵浑厚沉郁的木质香灌入鼻腔,却又和昨天在殷延身上闻到的味道有着细微的差别。
第一次复刻失败,苏时意的心情有点不爽。
她天生在嗅觉方面优于常人,几乎是过鼻不忘,复刻香味失败的经历也几乎没有。
果然,香如其人,和那个男人一样难搞。
想起昨天酒店门口的画面,苏时意冷哼一声,将手里的试香纸随手丢进垃圾桶。
从调香室里出来时,乔诗语已经在外面等了半天。
将手里的花茶递给苏时意,她忧心忡忡地开口问:“投资的事怎么样了?他们答应了吗?”
苏时意轻抿一口花茶,摇摇头,“没有,他们临时反悔了。”
乔诗语也不意外,最近这几个月里,有苏时意父亲和妹夫在背后作梗,苏时意几乎处处碰壁,吃了多少次闭门羹不说,希望落空的次数也不在少数。
如此想着,乔诗语??忍不住叹了口气:“时意,这几年我手里也攒下了一点钱,虽然不多,但好歹也能应个急....”
乔诗语家境不好,出生在落后的小县城里,父母重男轻女严重,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家里没钱供她上大学,乔诗语便在北城的一家香精厂里打工,偶然遇到了来谈业务的苏时意。
苏时意发现她在香料方面有天赋,便邀请她来拾遗香水,资助她学习了专业的调香知识。
如果不是苏时意,乔诗语也不会有机会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过上现在这样稳定的生活。
苏时意当然理解她想帮忙的急切,柔声安抚:“真的不用,我一个老板,怎么能用你的工资。你还是好好攒着钱吧,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闻言,乔诗语微怔了下,显然不相信:“真的吗?”
苏时意笑了下,故作轻松:“真的,RY资本,听过吧。”
乔诗语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哪怕乔诗语不太懂商业金融方面的东西,也听说过RY资本。
简单来说,RY和拾遗香水放在一起,就是大象和蚂蚁的区别。
她不由得皱起眉,“时意....”
话未说完,苏时意忽然打断她:“诗语,我们的香水好不好?”
乔诗语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诚实答:“好,很好。”
这是实话。
不论从她们的配方,原料,概念,乃至大多数国产香水品牌都没有的匠人精神,拾遗香水都有。
更准确来说,给拾遗香水带来这些的人,是苏时意。
是她把一个破败的小公司,一步一步重塑成了现在的拾遗香水。
比起黎姗的公司来,她们根本一点都不差。
唯一差的就是,她们没有黎姗背后的那么多资金和人脉。
乔诗语一直都相信,不管是苏时意还是拾遗,都只差那么一个机会。
苏时意笑容明艳,看不出丝毫阴霾。
“既然我们足够好,就不怕遇不到能慧眼识珠的人。困境只是暂时的,我有信心。”
话虽如此,可乔诗语还是觉得这个挑战太大了。
顿了顿,她又担忧问:“RY资本真的有可能注资给我们吗?可我们这种小公司,恐怕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入不了,那就想办法入。”
苏时意轻捻了捻手里的试香条,浓郁的沉香沾染上指尖。
她若有所思地轻喃:“总能想到办法的....”
*
到了下班时间,窗外余晖洒落进办公室,依稀可见细小的绒毛在空气中浮动。
外面的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唯独苏时意还留在办公室里,继续核对着下周门店活动的细节。
下午和乔诗语那样信誓旦旦,也只是为了让公司里的人安下心来。
看着财务交上来的开销报表,苏时意又是一阵头疼。
她把文件推到一旁,在网上继续搜索和殷延有关的资料。
依旧是寥寥无几。
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殷延那种等级的人。
还是只能靠闻凝牵线搭桥。
万恶的阶级差距啊。
苏时意叹了口气,刚拿起手机,微信却先一步跳出来一堆消息,都是闻凝发来的。
点开聊天框,看清屏幕上的消息,她的瞳孔瞬间缩紧,然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苏时意:「你说殷延就是殷子墨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闻仙女:「没错,我好不容易套来的消息。殷延是殷宏镇和发妻的儿子,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国外了。后来殷宏镇离婚另娶,才有了殷子墨这个二公子。」
大概是觉得微信说不清楚,闻凝直接拨来了一通语音电话。
“据说当时殷宏镇另娶的这事儿好像挺复杂的,殷延小时候好像就是因为殷子墨和他妈才被送出国的,小小年纪就被迫寄养在白家长大,和殷家的人关系能和睦就怪了。”
“白家你知道吧,就是也靠香水发家的那个....”
听见白家两个字,苏时意目光微暗,忽地打断她:“我知道。”
闻凝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又大大咧咧地说:“你现在又顶着殷子墨未婚妻的名头,虽说你俩是假的吧,但殷延不知道啊。”
她又警告:“小心他连带着你一块儿收拾了,我劝你见到殷延就赶紧跑,别想着从他那套钱了。我听我哥说,得罪他的人可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时意眼里的那抹暗色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澄亮。
她不以为然道:“再看看吧,说不定还有转机呢。”
闻凝顿时气结,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死轴。”
“对了,你看见苏意欢那条朋友圈了吗?晒了辆粉色玛莎,估计又是你那个shǎ • bī爹买的。”
说着说着,闻凝忍不住啐了一口,愤愤道:“我呸。给苏意欢花大几百万买车舍得,在你身上巴不得吸干最后一滴血,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他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