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的灯笼摇晃着,风卷着雨丝飘进廊中,冷意渐浓。
手腕上多了一股沉甸,蔚茵虽记不得之前的事,但是这镯子一看就不是俗品,仅看那精致雕工就会知道。然而心中生出空虚与不踏实,得到的这些终归是因为傅元承心中的那个女子。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奴籍,倒没想过去争抢什么。但心里仍生出一股涩意,眼角微酸,是否那女子回来,她就该离开?
“不喜欢?”傅元承见她低头看着镯子不说话,又道,“那你想要什么?”
“喜欢。”蔚茵抬头,嘴角浅浅勾起。
至于傅元承问的后一句,她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想要什么?其实在这宅子里,她有吃有住什么都不缺。若说有的话,那就是心中有一处,总是想着去围墙外面看看。
傅元承抚上她的发顶,手一用力将她收来身前。
蔚茵脚步往前一冲,被人整个抱住,鼻尖撞在他的前胸,一瞬间脑中发懵。腰间的手臂将她勒紧,贴合在一起。
不知为何双手下意识想去推据,浑身抗拒的紧绷。手终究还是缓缓垂下,那冲到喉咙处的喊叫也被咽了回去。
从她的僵硬到渐渐松缓,傅元承自然感受得到,听见她因为勒紧而溢出的轻哼,手掌下是温软的鲜活。不再抗拒,不再张牙舞爪,那样顺从乖巧。
像一张白纸,过去的那些全被抹净。
“怎还这么瘦?”他问。
蔚茵在他怀里仰头,视线中是男子优美的下颌线,闻言也不知如何回答。她是一直在吃药补身子,但就是不长肉。
“那么,”傅元承单手圈着那截细腰,手指勾起她的下颌,对上她赧然的双眼,“下回我过来,你再说想要什么。”
他的脸很好看,每一处仿佛都是上天细致的打磨,嘴角带着笑意,让人极为轻易便会相信他的话。
蔚茵嗯了声,纤长的眼睫轻扇:“公子要回了?”
天色暗沉无边,此时也不知什么时辰。她除了知道傅元承是贵家的郎君外,别的一无所知。大户家的总是规矩多,家教严苛,想来他是瞒着家人养了她罢。
傅元承松开她,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一瞬,随后抬步往前走去:“回去罢。”
蔚茵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出廊外,随从利索的为他披上雨披,然后很快消失在雨帘中。
回到房中,玉意姑姑正好也在,指挥着婆子往浴间中送水。
“水备好了。”玉意走过来,伸手为蔚茵解着斗篷。
“姑姑,永安桥离这里多远?”蔚茵问。
玉意将斗篷搭在臂弯,闻言打量了蔚茵:“娘子如何知道永安桥?”
所有人都知道蔚茵是了记忆,如今却能准确的说出一处地方,不得不让她多想。
“在侯府地窖的时候,一位阿姐提过。”蔚茵言语轻柔,眼睛清澄透彻。
玉意点头,面色不改,心中却已明了:“娘子是想过去找她?”
她见蔚茵不语,自然是猜到人的心思。犹记得第一次见蔚茵的时候,躺在床榻上形容枯槁,衣衫褴褛,一动不动,好似随时会咽下最后一口气。虽失了记忆,但身上依旧是过去的柔雅气质,只是更多了一份纯稚。
让人不想伤害她。
“娘子对我说过就罢了,”玉意开口,语气稍缓,“你是公子的人,当着他的面,千万不要提。”
蔚茵一瞬间明白,即便知道了永安桥在哪方又如何?她出不去,傅元承说过她只能留在宅子中。
感受到她眼中些许落寞,玉意没再多说,开了浴间的门。
从里窜出一股水汽,扑面而来氤氲了眉眼。
浴桶的水温正好,水面上撒了一层花瓣,被水汽蒸出了原本的香气,弥漫在浴间内。
蔚茵褪去衣裙,整个人没进水中。温热袭来,将她重重包裹住,舒服的叹了口气。
屏风一隔,玉意正把浴巾和新衣一一摆好在架上,手中动作利落干脆:“侯府之事惨烈,娘子忘记指不定是件好事。”
“好事?”蔚茵一怔,随后回头去看,一只手露出扒在桶沿,葱白玉指细腻温润。
玉意绕进来,淡淡应了声:“娘子只需记得,得到公子的在意就好。”
蔚茵回转过身,身子一软靠在桶壁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水面。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玉意知道什么,可转念一想或许人家是在安慰她。
“我自己就好,姑姑先忙去。”
玉意点头,随即后退到屏风处转身,只留下一句别泡太久便离开出去。
袅袅水汽朦胧了四下,好闻的香气亦让情绪平缓下来。
蔚茵抬起左臂搭在桶沿上,脑袋一斜枕在上面,眼睛开始使不上力,又贪恋这里舒服的温暖。没一会儿,眼皮合了上。
朦胧间,眼前弥漫的不知道是水汽还是雾气,蔚茵不确定,只是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站在那儿,身上很重,是一套拖曳华丽的红色嫁衣,眼前垂下一排珠串,晃着她头晕。
突然,一只手攥上她拉住就跑,直冲进无尽的黑雾中。
她看不清,只是跟着跑,身后是巨大的火光,冲天之势。
最后她跑不动摔在地上,那只手松开了,浓雾中只有一个声音留下:“等我,等我回来。”
火已经烧到她的脚边,嫁衣燃着寸寸化为灰烬,火舌灼烧上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