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闭目凝神感受了片刻,表情逐渐凝重。
易淮紧紧地盯着神医,悬心吊胆,只觉得半辈子没有这么惶惶不安过。
半晌,在易淮与文煦之期待的眼神中,神医松开了沈明泽的手腕。
他睁开眼,颓然地说道:“我治不了。”
“怎么会?”易淮大声反驳。
他勉强地笑了笑,“你可是神医,世上哪有你治不好的病?”
文煦之听到“治不了”三个字猛然转头。
沈明泽不紧不慢地整理袖子,眼神没有丝毫起伏,仿佛神医说的并不是他。
察觉到视线,沈明泽抬眼,正好对上文煦之的眼神。
他轻笑一声:“知道本官时日无多,国公满意了?”
不是的,不是的!
文煦之只觉得千言万语堵住了喉咙,他张嘴,却只能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音节。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
可是为什么会是明泽!
怎么能是明泽呢……
王赋的笑容刚刚露出,察觉到好友的悲伤赶紧收住。
他不明觉厉地看了看难以接受的易淮,又看了看痛不欲生的文煦之,心头慢慢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他屏住了呼吸。
如果真是这样……
这些年,他们对沈明泽,都做了些什么啊……
神医沮丧地说:“我治不了,他这不是病。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悲哀愁忧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注)。他几乎已经透支到极限了,补不回来了。”
神医叹了口气,认真地对沈明泽说医嘱:“我不知道你年纪轻轻哪来那么多思虑,但是你现在好好修养,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文煦之哀求地望着神医,“千年雪参呢?也不可以吗?”
他记得皇宫还有一株千年雪参。
神医怜悯地摇头,“只能吊着命,多续一段时间罢了。”
文煦之心中的绝望一层一层弥散开。
明泽病的这样重……
明泽也知道自己病这样重……
可是还是把能续命的千年雪参给了他。
文煦之想起曾经教明泽读圣贤书,教他大公无私,教他杀身成仁,教他舍生取义。
后来的整整六年里,自己无数次破口大骂,恨他没有学到一丝文人风骨。
文煦之老泪纵横。
哪里是没有学会?
他如今多希望他的学生没有学会!
可以自私一点,可以多想着自己一点。
但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