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昭第一次确定的说,他回来就是为了拿回张家的基业。
“二郎君想听仆的真话,难道就不该说句真话吗?”
裴远鼻孔一缩,头昂的高高的,他可不认为张昭回来,是为继续当个仅有瓜沙的归义军节度使。
“好吧!”张昭吸了口气,“某回来,是为了为父报仇,昔年甘州回鹘辱我先人,今生定要踏破甘州,让药葛罗仁裕跪下叫耶耶!”
药葛罗仁裕就是此时的甘州回鹘可汗,众人一想,这也能说得通。
当年甘州回鹘打到敦煌城下,逼迫张昭的父亲白衣天子张承奉,签订了屈辱的城下之盟。
张承奉被迫认甘州回鹘可汗为父,这就是著名的天子是子,可汗是父。
确实丢人,tā • mā • de,大殿众人都感觉脸上无光。
张昭也一样,这比石敬瑭认契丹人为父还早了几十年,这也是张家在归义军内部失去道统,张承奉被迫下台的最主要原因。
张义潮是用打通甘凉、连接故国为道义就任河西之主的,张承奉认了甘州可汗为父,张家的道统法理,就完全破碎了。
若是张昭现在回来,就是为了打破甘州,吞并甘州,洗刷耻辱,重振甘州,乃是大孝!更理所当然!
众人看张昭的眼神,终于没那么抵触了,这张二郎有这番心,也还算个汉子!
“二郎君,你还是没说实话!大丈夫,何必藏匿心迹!”
裴远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随着摇头,点点鲜血洒了一地,看起来极为疯魔。
“那某就告诉你!”张昭咬了咬牙,“某之所以放弃安西、河中的一切回来,就是因为我要当第二个太保公,打通甘凉,坐拥河西,窥视陇右,成就霸业!”
卧槽!大殿中的人,顿时对张昭的印象又不好了。
因为当年张昭的父亲张承奉就是这么想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最后落得郁郁而终,这张二郎,怎么也这样?
“哈哈哈!果然如此!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张二郎君,窥视陇右说得好!”
裴远兴高采烈的拍着手掌,状若癫狂,窥视陇右之后的下一步要干什么,不就是不言而喻了嘛!
想到这,裴远整了一下衣服,对着张昭行了一个顿首大礼,随后跪坐到了满是血迹的地上。
“二郎君,瓜沙二州,民不过二十万,城不过大小五六座,若是没有商路支撑,早晚埋于黄沙之中。
说这里是尺寸之地,还是高估了,放在中原不过就是个上州。
况且此处实力盘根错节,这二十万民之利,早已被大殿中人蚕食殆尽。
二郎君若是想成就一番大业,没有五年的时间,绝不可能理清内部,统一人心。
而就算统一了人心,此二十万民众能出兵几何?
就算你天纵英才,以二十万吞三十四五万,没有十年时间,能吞下根基深厚的甘州回鹘药葛罗家吗?”
张昭也很正式的在裴远面前与他对坐,只从这人的对他的了解以及口才见识来说,应该确实是个有本领的人。
对于有本领的人,张昭肯定要尊重,而且他也正好缺少一个知道凉州以东情况的人。
“以二十万吞三十四五万,还是血海仇敌,十年时间,还算是快的。”
虽然张昭不认为他吞一个甘州回鹘需要十年,但是没必要在这里吹牛,是以很干脆的承认的裴远的推断。
“十年下甘州,再用十年下凉州,十年又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况且当年二郎君祖上太保公天纵英才,内有吐蕃内乱,外有小太宗之称的宣庙重振大唐,方才能用二十年时间归附河西六郡。”
说着裴远十分嚣张的手指曹元德等一众人,“如今中原dòng • luàn,难以为援,回鹘不似吐蕃,他们称中原为舅,以甥男自居,中原朝廷根本没有对付他们的必要。
同时归义军坐困愁城,碌碌诸君皆以失去祖先之豪情,只想保住富贵,毫无开拓之心,二郎君用二十年真能归附河西吗?”
这是个真有能力的人!张昭瞬间做出了判断。
能把张义潮当年之所以靠着振臂一呼,仅用二十年就归附河西说明白,又把如今归义军颓势说清楚的,绝对是人才。
“龙舌张家张昭,请教先生,我如何才能再展太保公之志,光大归义军呢?”
张昭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袍,在这气氛尴尬又诡异的大殿中,向裴远一揖到底请教了起来。
大殿中的所有人,不管是曹氏兄弟,还是张昭的外祖父和堂祖父以及其他亲戚,或者罗通达等人都愣住了。
这画面,真是说不出来的诡异啊!
一群人上了年纪的老家伙聚在一起警惕的看着张二郎,炸弹工具人曹元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极为尴尬和恐惧,曹元德和曹元忠面面相觑。
而在满是碎陶片和血滴的地板上,张二郎提着一个陶罐,与一个身穿月白色圆领袍,头脸血糊糊的人相对而坐,正在一板一眼的表演者隆中对。
曹元忠突然狠狠揉了揉眼睛,这个世界,太他妈疯狂了!
。。。。。
“远,飘零半生,从未得一方诸侯屈尊降贵垂询,感激莫名,二郎君观裴某,是何样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