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忠直接将队伍摆在了河滩的平地上,对于两翼根本没做遮蔽。
因为他这几百人根本不可能将给整个河滩完全掩护住,干脆大大方方的不遮了。
当然,最大的倚仗,还是他这个两百人就有一百把神臂弓,分列在左右的冯晖两百银枪都,个个都是射术精湛的甲士。
更别提只穿了一层棉甲的张昭就四百跳荡兵,弓、弩、投矛齐备,这份火力,谁敢绕过他们,一个反包围,就能让敌人吃个大亏。
白再荣和王殷来的稍微晚了点,但这其实也不怪他们,因为最开始来的,不过就是张昭忠这两百人,他们让出一个交战场,总不至于就为了这两百人吧,自然要等敌人过河多一点再说。
在河东兵将看来,周军过河个两千余人就是最好出击时刻。
刘知远也并不傻,慕容彦超那傻乎乎的半渡而击战术,并没有被刘知远采纳。
刘知远深知,漳水边这一战,就算打成惨胜,等待河东军的,还是只有覆灭一条路可走。
因为河东实在太贫瘠了,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河东,惨胜就等于输。
如今之势,他只有在漳水边重创周军,甚至擒杀了张鉊,才能保住入主中原的可能。
所以刘知远的战略,是将这漳水滩头当成铁砧,河东精锐作为铁锤,让周军渡过一两千人作为被烧红铁块的。
他要周军过河一两千人,就击溃一两千人,然后退开让出场地,让周军再来渡河。
如此反复胜他个两三次,使周军士气低迷,然后再次后撤到鸡泽县城东北选定好的战场上,一战定乾坤。
而要达成这样的目的,出兵就不能太多,太多了周军损失一次后,就很可能不会再渡河。
只有让周军感觉每次差点胜利,这样他们才会不断渡河,直到最后让周主张鉊失去理智,全军来攻,那就大事成矣。
想法是很美好的,但有个重要的前提,就是河东军必须要战斗强横,能用四千人迅速吃掉周军渡河的一两千人。
如果郭威在这,就一定会苦劝刘知远千万别这么玩,因为郭威感受过,知道周军的步战能力也非常不俗。
但刘知远不知道,他和合漳谷口一战前的郭威一样,犯了刻板印象的错误,都认为周国的崛起是靠骑兵骁勇,步卒则不如中原多矣。
这些家伙,张鉊入东京两年了,他们还是在把张鉊的河西集团,当成塞外的契丹人那种擅长骑兵的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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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人,其实也可以摆出千军万马的状态,河东牙兵更是擅长这种打法。
在白再荣和王殷带领下,他们除了散的很开外,脚上的鞋子也远比一般的鞋子大一点,走路的时候踢踏两下,顿时弄起了漫天烟尘,近看乱糟糟一团,但远远看起来遮天蔽日。
不过这吓不到张昭忠(蛮熊),安西、河中的那些轻骑兵更擅长利用烟尘壮声势,但他们最后都被证明是花拳绣腿,在布面铁甲和弓弩的组合下,无一例外的都倒下了。
不过很快,张昭忠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因为对面尘土中射来的箭失非常凶悍。
一根带着白尾羽的重箭从天空掉落,砸在了张昭忠的兜鍪上,发出了巨大的叮当声。
又一支箭失从远处激射而来,很顺利的就击穿了他最外面的布面铁甲,然后软软的挂在了张昭忠身上,竟然不是弩箭而是弓箭。
“河东贼留着弩箭呢,一定是想抵近射击!”
身边的都头大声的提醒着,张昭忠的面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一般来说,检验一支冷兵器时代部队战力高地的标准,其实不是近身肉搏,而是远程投射能力。
一支强大的军队,其中的精锐一定是身披重甲,远处擅射、近处能肉搏的精锐弓箭手。
在我大宋出现弓箭兵不练肉搏的习惯之前,一军的精锐,也全在弓弩手中。
一个合格的武士,必须要可以踏步而来,披重甲开强弓的。
而这从射来箭失的力道,就可以精准判断出敌人的强弱。
实力较弱的敌人,虽数千人,但射不出密集的箭雨。实力一般的敌人,能射出箭雨,但是穿透力不强,因为他们大多士兵只能开七八斗的软弓。
只有最强悍的敌人,才能射出一石乃至超过一石的强弓,能在六七十步的距离上射来。
还能略微穿透布面铁甲的,不可能是七八斗的弓,只能是强弓。
身上叮当作响,身边士卒闷哼射中夹杂着惨叫声,张昭忠也被射来的箭失,砸了满身疼痛,但他仍然没有下令还击。
你想抵近了用弩对射,那老子就成全你,看似你们木单弩等弩弓快,还是老子手里的神臂弓快。
不用说话,张昭就(顿珠)就明白蛮熊想干什么,他大声怒吼着,让手下的跳荡兵手持大横排赶紧到军前保护。
对于三四十步上的弩箭激射,横排肯定挡不住,但总能削减一下动能。
四十步了,河东军勐然停下了踏步,憾山都的甲士们也勐然大喝一声,随后就是只能听见呼吸声的诡异宁静。
但仅仅几息过后,就像是预定好的一样,如同蜂群出巢的恐怖机括声响起。
密集的弩箭,几乎都能用肉眼看见了,而且由于太多、太密集,从远处看去甚至能看褐色的飞行轨迹。
张昭忠集中五百把弩,其中更有两百把神臂弓,河东军最少也有七八百具弩。
很快,横排就挡不住这密集的火力了,无数箭失鬼怪般挤了进来,一个憾山都的甲士被射的连连后退,很快身上就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箭失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