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到这里,法严法师就闭口不言,直接走进了寺内。
他本来也不擅长这个,且再多说,就会显得有些挟恩图报,搞不好还会引起不必要的反感。
寺内,室利缚罗轻轻叹了口气,“师兄呢,还是为心魔所纠缠吗?”
法严法师点了点头,“师尊面壁三十日,心魔不但没有任何消减,反而更加严重,也更加痛苦。
为了无上天的言之凿凿,师尊破了很多例,不知有多少信众死在了治理辽西大泽,又有多少信众听从他的召唤来为地藏王菩萨效命,而死在疆场上。
若不是师尊,他们是不会出来配合的,大概还能在山林间逍遥自在。
唉!这一切,每一位逝去的生灵,都是师尊的因果,若是不能验证无上天所言真假,得见大道,师尊大概是走不出来了。”
室利缚罗听完,脸上泛起了不知道是自嘲还是什么的复杂神色,他看着法严法师说道:
“师兄乃是真正的佛陀弟子,而某,不过是离不开这红尘但又无法入世的伪善之人。
某不想去验证真假,只想在佛法缘灭天竺之前,为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安家之所。”
瓦罗法师看着室利缚罗,“师叔,中原难道不是我佛的最后安家之所吗?”
室利缚罗摇了摇头,“他们文华太深厚了!
中原人唱佛、念佛、信佛,倡导不如无佛却又好似有佛,是绝好的修行参悟之地,却不是贫僧所想要的。”
“所以,无上天承诺的吐火罗就是我等安身之所在吗?”瓦罗有些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室利缚罗听完与身边的亲传弟子摩诃那同时吟唱了一声佛号,对一直不曾言语的小沙弥微微一礼,“贫僧多谢无上天大发慈悲!”
随后室利缚罗看向法严,“师侄宝相庄严,佛法精深,可愿意去吐火罗看看我们的应许之地?”
法严缓缓摇了摇头,“师尊心魔未消,业障又生,小僧还要护送师尊前往倭国,证一证这真伪!”
“那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室利缚罗不再言语,转而指着外面被他召唤而来,正在虔诚跪坐在石板上的附近八个渔村首领,问神秘小沙弥。
“辽王郡王制令,立功最上者,留于本地赐田、赐船,首功者得爵。其余有功之士,徙倭国为封爵。”神秘小沙弥淡然回答道。
室利缚罗点了点头,“既然是地藏王菩萨之命,那么邵城县一百七十户渔民,愿为大军效命!邵城县的城门,也会准时打开。”
。。。。
柳衣包拉着表弟的手,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南狂奔,脚下的路经过一点点小雨的‘滋润’以后,已经被无数双脚板踩成了烂泥地。
惊恐和饥饿,让这些被征召起来的高丽士兵像是丧家之犬一般惶急不安,而这种极度恐惧和长时间神经紧张,又让他们的体能正在快速流失。
地上的泥浆越来越深,道路也越来越滑,许多人摔倒在了地上就再也爬不起来,随处可见裹着泥浆的僵尸,奇形怪状仿佛一根根木头一样横在各处。
在这种道路上,柳衣包和表弟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这是个坏消息,但也有个好消息。
那就是他们这种本地人都快不来,后面的来自中原的追兵,也没法将速度提起来。
特别是中原的大兵们还有很多骡马,在这种路况下,骑兵的行军速度反而不如步兵。
翻过一道又一道山梁,趟过一条条小溪,逃跑的路上,人越来越多。
大量的高丽士兵们用方言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集体,而这些集体之间,还会爆发争夺。
起因或许是一个宝贵的饭团,也或许是一个干菜饼子,在这条死尸枕籍的路上,每一口可以恢复能量的食物,都是极其宝贵的。
柳衣包和表弟现在也加入了一个小集体中,据说带头之人是一个很有来头的大人物,跟着他就肯定能够撤到开京,进而回到家乡。
不过越走,柳衣包就越是绝望,因为虽然他依靠这个小集体保住了命,但是路上抢夺和得到的大部分食物,都被大人物和他的护卫们占据了,柳衣包两天内只吃了半个干菜饼,在小溪中抓了几条小鱼。
而且表弟告诉了他一个极为恐怖的情况,他亲眼看见大人物和手下的护卫们悄悄割下了一个还未咽气者大腿上的肉。
柳衣包自从听说后,就一直有些不敢闭眼,他不敢想象,要是大人物割不到新鲜肉之后,会不会来割他身上的肉。
迷迷糊糊间,这位做梦都想活着回到故乡的高丽农夫听到了一阵打斗的声音,他赶忙站起来一看。
那位大人物和他的护卫,竟然在地上打成了一团,而在另一边还有两个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的护卫。
柳衣包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一时间都呆呆的愣住了。
大人物这些天一直不缺吃的,虽然走路耗费了不少精力,但至少不像柳衣包这样都快没力气走路了。
两人在泥地上不停地翻滚着,大人物终究还是力气大一些,他将护卫摁在了身下,两只手将护卫的手牢牢控制住了。
不过护卫常年锻炼,远比养尊处优的大人物更加强壮,虽然刚刚突袭杀了两人有些气力不济,但仍然反手将大人物的手腕抓住,双腿缠在了大人物的腰间,把他紧紧的束缚住了。
一时间,这原本的主仆两人,谁也奈何不得谁。
此时,柳衣包的表弟也站起来了,两人同时傻呆呆的站在一边看着,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