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来说,是宋玄在哭爹娘。毕竟我刚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见过这一世的爹娘。当宋玄那无尽的悲意忽然间涌出来时,我知道此刻躺在湖边一动不动的两个人正是我这一世的爹娘。
直到宋玄哭到嗓子干哑,停下来一边抹泪一边抽抽噎噎,我才得以用宋梦幻的意识来推动宋玄的身体去查看爹娘的具体情况。
只是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已经无法看清眼前具体的情况,我不禁下意识地去摸口袋,当摸出来一把已经被泡烂了的纸片子时,我才意识到这一世是不可能摸出手机用来照明的。
但是忽然间天亮了起来,我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一群人举着火把走了过来。在火光的照耀下,我看见走在最前面的,是我的玩伴秦林,走在他后面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搜索宋玄的记忆,我知道这老者便是太阳州子母庄的村长,和秦林是本家,名峰,字长山。
秦老村长看见了我,脸上的焦急立马被欣喜撵跑了,但他仍然板起脸来说道:“梦幻,你这臭小子!怎么又跑到湖边来了!让我们一顿好找!……”但是,当他看到躺在我旁边的两个人时,声音便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渐渐小了下来。
“你爹跟你娘怎么了?”秦老村长一个箭步来到我身边,举起火把查看我老爹和老娘的情况。身后的村民也举着火把过来查看。
我推开准备扶我起来的秦林,扒开几个村民,急忙扑到老爹和老娘的旁边,借着火光细细查看。
老爹老娘的面部尚好,只是表情有些吃惊,很明显是临死前受到了惊吓。而胸口心脏处的大洞实在触目惊心,不用说,这便是二老丧命的原因。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这么残忍,专门掏人的心呢?
本来十分镇定的秦老村长,在看到老爹和老娘胸口恐怖的伤口之后,一跤跌坐在了地上,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这……这……”
“村长,看样子这老宋两口子是被人或者什么东西掏了心,咱们赶紧报官吧。”说话的是村里的会计,姓裘名升字落定,为人一向精明而镇定,见秦老村长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于是赶紧提出了建议。
“对对……赶紧报官……”秦老村长从善如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安排去报官的人。
裘升一边扶着秦老村长,一边冲旁边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说道:“子平,赶紧去报官!”
那个叫子平的小伙子应了一句“是,爹”,便仿佛一溜烟似的跑出了人群。
搜索宋玄的记忆,我知道,那个叫子平的小伙子是裘会计的独生子,名冲字子平,在村里一向以跑得快出名。
等官府来人,还得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一群人围着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面面相觑。冷风呼啸,吹动一旁枯死的树枝,发出瑟瑟的声音。
我早已哭不出了声音,只趴在尸体上一抽一抽地抹着眼泪。秦老村长蹲在我的旁边,抚摸着我的后背,说着并不能起什么作用的安慰话。裘会计则带着几个胆大心细的村民,围着湖边,仿佛警察一般勘察起案情来。
只是可惜的是,这个世界里没有警察。
有的只是捕快,他们的头脑叫作捕头。
捕头率领五六个捕快来到的时候,距离裘升跑去报官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据说这已经算快的了,虽然子母村离太阳州的州衙并不远,但平时养尊处优的捕快们一个个肥头大耳、脑满肠肥,走起路来实在是慢得很。
捕头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个子很高,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说话瓮声瓮气的。还没走到尸体旁边,他便向秦老村长怪声怪气地喊道:“老秦头,听裘冲那小子说你们村发生了命案,tā • mā • de说得还真像有那么回事似的!你个老东西可别忽悠我,要真没这回事,小心我锁你进大牢,到时候可没人给你送饭……”一边喊着一边往秦老村长所在的方向走,当看到躺在地上的两具触目惊心的尸体时,他说不出话来了,两只颤抖的手不由自主地向挎在腰间的刀摸去。
秦老村长可能因为老眼昏花,并没有看到捕头变绿的脸以及颤抖的双手,仍然礼数周到地向他行起了礼,礼罢开始述说发现尸体的经过,述说经过的时候还不时看向我,似乎想得到我的认可,于是在那一刻,我抽抽噎噎地扮演起了捧哏的角色。
可惜面前的观众并不给力。
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捕头,好像并没有在认真听我们的述说。他那两只混浊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两具尸体胸口的大洞,干瘪的唇角不断地颤抖着,握刀的双手不断地加着力。
述说完经过,按照一般的程序,捕头应该会进一步询问,可是,秦老村长等了良久,始终没有听到捕头的问话。
“那个……捕头大人,您看还有什么我没说清楚的……”
人老奸,马老滑,想不到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秦老村长,竟然十分懂得说话的艺术:不问捕头听没听明白,而是问自己说没说清楚。这在捕头大人听来,应该十分受用。
但可惜的是,秦老村长的小聪明仿佛对牛弹了琴,捕头大人并没有搭理他。不但没有搭理秦老村长,捕头大人仿佛入定了一般,两只眼睛仍然直直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但是本来颤抖的嘴唇和双手,此刻仿佛已经玩累的孩子,安静了下来。
秦老村长又小心地叫了几声:“捕头大人……捕头大人?捕头大人?”
仍然没有反应。
秦老村长求助地看向一旁的捕快。那个捕快看年纪也就二十岁左右,似乎刚入行不久。见秦老村长看向他,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附在捕头的耳边,说道:“头儿,你还有啥问的不?”
然而,捕头大人依然像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的。
年轻的捕快更加不好意思了,又挠了挠头,抬高了声音:“头儿……你、你说句话啊……”
捕头大人还是没有反应。
年轻的捕快又挠起了头。这时候,本来在检查尸体的另一个捕快看出了不对劲儿,他走过来用手轻轻捅了一下捕头大人。
然后,捕头大人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