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光顾着气了。
当时他看着那个单薄的人撑着把伞站在大雪里,哪还顾得上先把手机蓝牙和车载音响断开连接。
“因为……”路鸣舟两天没睡的脑子这时候终于电量耗尽,“……我歌单随便放的。”
楚焕枝喔了声,把喷火龙杯子放回橱柜里。
这个家里已经有了些他生活的痕迹,橱柜里他奇形怪状的杯子们,沙发上有他的抱枕,连笼子里的狗都跟他最亲。
如果路鸣舟心里没有那一抹白月光,说不定……会顺势谈个恋爱吧。
顿时楚焕枝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
“那是电影配乐。”哒的一声,楚焕枝关上橱柜的门,转过身来,“三块钱一首呢。”
路鸣舟跟着站直起来,双臂垂下来,“这、这么便宜啊。”
眼看面前楚焕枝还等着他再说点什么,他顿时局促了起来,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插裤兜的话总觉得很蠢,眼神也鲜少的胡乱转。
好巧不巧,大门的门铃响了。
路鸣舟恨不得在心里念阿弥陀佛,这按门铃的就算是黑白无常,他也先给人作个长揖。
门一打开,屋外刺骨的寒风立刻涌进来,这深冬雪夜来访的人企图顺着风雪钻进暖和的别墅,却险些被路鸣舟一个猛关门夹断手。
“哎!”门外的人估计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绝情地关在外面……
也有可能,料想到了。
于是门外那人继续拍门,边拍边喊:“路鸣舟!你个两面三刀的东西!当初在网吧谁给你的身份证!你他妈在店里打架闹事谁帮你背的黑锅!你有本事开门呐!”
楚焕枝在屋里听得一脸茫然,“舟哥?”
说好的黑白无常呢?为什么是个崽种。
“让他冻死在外面。”路鸣舟说,“你敢给他开门你就跟他一块在外面冻死。”
楚焕枝莫名有一种接下来路鸣舟会说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的错觉,可还是跟到沙发那,和他隔了一点点位置坐下,把他的卡比兽靠枕抱在怀里,“那是谁啊?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门外的人还在嚷嚷,就是气息渐渐萎靡下来,约莫是冻的。声音低了,但依然骂骂咧咧,倒不是多难听的话,就因为不是多难听,所以楚焕枝极度好奇,甚至忘了追问路鸣舟买他歌的事儿。
“少打听。”路鸣舟说。
说出来就后悔了,旁边楚焕枝闷不吭声,假装委屈假装自闭其实满肚子小心机。作为小明星,摆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眼神信手拈来,当即眼睛便垂了下去。
路鸣舟实在不想再重复一遍我错了三个字,“那人叫齐洋,我一个……高中时候认识的人。”
不是高中同学,而是高中时候认识的人。楚焕枝略有些意外,门外的人逐渐有偃旗息鼓的趋势,旺财窝在笼子里一声不吭,想当初路鸣舟深夜回来它还叫唤了几声以表现自己小土狗看家护院的本领呢。
眼下嘛……家有另一条恶犬,不需要它站出来。
终于外面彻底没了声音,楚焕枝犹豫着问,“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吧,哪天我死外面他都不会出事。”路鸣舟说,“这人存活能力很强。”
话虽如此,这数九寒冬一个大活人搁外面这么吹风,谁都不太能受得了。既是旧友,冻他这么久也差不多了,路鸣舟的心也不是铁打的,片刻后还是起来去开了门。
楚焕枝哒哒哒地跟在路鸣舟后面,旺财哒哒哒地跟在楚焕枝后面。
门开了,外面的人头发上、羽绒服兜帽的毛上沾了一层雪,甚至随着夜间气温直降,有些结霜的迹象。
齐洋开门第一句就是,“草你妈的路鸣舟,老子……”
然后看见除开路鸣舟还有个人,把后半句粗口咽了回去,略有些尴尬。
楚焕枝斯斯文文一个小公子的模样,齐洋生生咽了半句后先钻进来换了拖鞋。
“干嘛来了。”路鸣舟嫌弃地问。
齐洋也不遮掩,进来就往厨房跑,先捂了杯热水,再去沙发坐下,“借我逃几天难,妈的家都被人搬空了。”
一句话没头没尾,楚焕枝听得云里雾里,一双渴望吃瓜的眼睛看看齐洋看看路鸣舟。后者撇撇嘴,跟他解释,“他老娘炒股欠钱。”
“喔……”楚焕枝不好多说,慢悠悠地溜去墙边把暖气又摁高了几度。
路鸣舟没好气地坐下,催问,“说啊,干嘛来了。”
大雪天的,又是半夜三更,没个要命的急事谁往城郊跑。
齐洋咽下热水,缓和了许多,方才开口,“我老娘的债主子,你知道吧,就是那个网贷公司,本来跟他们协商好了,金额太多我们还不了,就还掉本金。”
齐洋顿了顿,继续说:“后来那个公司被人买了不少烂帐,我老娘的帐就被买了,现在……新债主子拿着欠条又来要账。”
“谁买的?”路鸣舟问。
嗯?楚焕枝虽人蹲在狗笼子前,心思却一直在沙发那两个人周围飘荡。这时候不应该问欠了多少,或者问你怎么一个人你老娘没事儿吧。怎么问烂账是谁买的呢。
齐洋挠头,“记不清了,就一个皮包金融公司,反正我就还本金,他们闹我就跑。”
“你跑了你娘呢?”路鸣舟又问,“不是,那你跑我家算怎么回事,我这还有一孩子你看不见吗。”
闻言,3个月的和270个月的两个孩子都抬起了头,看过去。
路鸣舟指指笼子里那个,“要不这样,我这有只恶犬,借你防几天身,你走吧。”
齐洋瞪大了眼睛,“路鸣舟你他妈就是这么报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