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两人回到迟意父母家呆了会,便动身离开。
经过新小区邻居的小花园时,迟意突然想到:“之前看到有个女明星在家里小院子里种了四季的鲜花,不论哪个季节,都是花团锦簇,非常漂亮。”
江遂误会了她的意思,问:“喜欢这个小区?”
迟意无所谓地回答:“我是觉得这个院子挺不错的,回头我也让我妈把院子装点起来……算了,我还是和梁叔说吧。我妈连给花浇水的耐心都没有,别说定期修剪施肥了。”
江遂朝旁边别墅宽敞宁静的小院看了眼,淡淡地应了声。
到了家,迟意进门先洗手,觉得头发碍事,随手一挽,但找了一圈没看到发圈。
“用这个。”江遂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个丝绒盒子,打开后取出个银色珍珠发夹。
迟意茫然地接过,仔细看了看。
“你买的?”迟意难以置信地笑了下,又问了句,“特意买给我的?”
江遂说:“生日礼物,喜欢吗?”
发夹是这两年正流行的抓夹设计,简单却又不失精致,金属底托上镶了一排圆润的珍珠,末端鱼尾的设计细节拉满,令人爱不释手。
看到鱼尾背面有一个小小的很容易被忽视的logo,迟意认出这设计出自国内一位小众珠宝设计师之手。
迟意年前从这个工作室购入过一枚胸针,确实喜欢这家工作室的风格。
“怎么突然送我这个?”迟意诧异他与自己不谋而合的审美。
况且……古时候男子送女子发簪,多是定情之物,表达愿结发为夫妻的美好夙愿。发夹虽不等同于发簪,但都是用在头发上的发饰,定也是深情之物。
迟意好整以暇地望向江遂,等他多和自己说说情话。
谁知这问题倒是把江遂难住了。
为什么送?
之前在商场执行任务,经过这家珠宝店时,他不经意看到了外面的海报。模特发间别着的正是这个抓夹。
他第一眼看到便觉得这该是迟意的东西,任务结束后,便折回店里,把东西买了下来。
“觉得你戴一定好看。”江遂也解释不清自己这毫无原有的认知,说,“我帮你别上。”
迟意吃了一惊,呆呆地张着嘴:“你?知道怎么别吗?”
江遂:“在网上学了几遍。”
迟意诧异地扬扬眉,颇为期待地把发夹递给了江遂,稍一侧身,把后背留给了江遂,随后又简单拢了一下头发,用手指作梳,捋顺后示意江遂可以开始了。
江遂向来聪明,任何棘手的难题在他眼里很容易便找到解决方法。
但处变不惊的人,也会遇到不好解决的事,比如挽头发。
早几次见迟意隔几天便换一个样式的发夹,他盯着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那繁琐的造型是经过怎样的步骤完成的。
一个大男人,对这个感兴趣,说出去都会被人笑话。
笑话就笑话了吧,反正他感兴趣也只是因为她。
他去店里买发夹时,导购热情地问他是买来送女朋友的吧,并贴心地教了他挽头发的步骤。
男生一般都没耐心学这个,导购姑娘也只是见他长得帅,故而多说了几句,没曾想抬头见江遂听得认真,便仔细讲了一番。
直到见江遂露出领悟的轻松神情,导购姑娘一摸自己脑后的长发,开玩笑:“需要我解开头发让你练练手吗?”
江遂神情淡然,说了句:“不用了。我女朋友爱吃醋。”
…………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盥洗台前,迟意从面前镜子里打量着江遂的动作。
除了手臂拨动的姿势僵硬得像是在拆什么机械,动作看上去看挺像那么回事。
“好了?”迟意看着他把发夹别上后放下胳膊,抬手摸了摸。
江遂按着她的肩膀侧身,让她能从镜子里看到侧面,同时上身往后仰了仰,远距离看自己的劳动成果:“看看效果。”
迟意扭动着脖子打量了一番,点评道:“很完美。”
她转身勾着他的脖子,腻在他的臂弯间,说,“阿遂,我以后一直留长发好不好?”
江遂手臂绕在她的背后,把人往上提了提。两人的鼻尖碰在一起,江遂亲了亲她,低声说:“好。那我每天给你梳头。”
“嗯。”
这真是个浪漫的约定。迟意心想。
随着两人的恋爱渐入佳境,眨眼春天到了。
去年夏天拍的军旅综艺顺利排挡,在卫视和网络双平台播出,好评如潮,江遂更是因为此次露脸在爆红于网络。
不少网友都在感慨着:
“果然帅哥都上交给国家了!”
“江队长真的25岁吗,为什么满满的少年感!”
甚至涌现出了一批亲友或真或假的爆料:
“卧槽,这我高中同学!他上学时就特牛,学校的风云人物,学习成绩回回第一。”
“楼上说的是真的,他竞赛拿奖拿到手软,高中更是被保送去了央大。但人旨在保家卫国,考取了军校。所以他就算不当兵,现在也是很牛逼的科学家。”
多方声音互相影响,对江遂的形象起到了百分百的加成作用。
团队上下对这种效果喜闻乐见。
因为江遂的高人气,后期剪辑师会尽可能的增加他的镜头,甚至提高他身上的话题度。
后期剪辑的老师为了节目呈现好看,故意拉郎。迟意向来对这样的行为默许,唯独这次特意提醒不要太过分,毕竟影后苏戈是已婚状态,而江遂作为圈外人不宜有这样的绯闻。
但她万万没想到大家会如此疯狂,靠着一双堪比显微镜的眼睛嗑生嗑死。
“江队长和苏影后对视时满是柔情,好好嗑啊!”
“江队长真是硬汉又温柔。他是怎么把这两种气质糅杂得并不冲突的。”
“苏影后真的好有梗啊,如果不是她已经结婚了,真的好想嗑他们两人的cp啊!”
迟意看着网上的势头,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
这天迟意上班时琢磨该如何负荆请罪。不少同事因为这档综艺的漂亮反响向她祝贺,迟意笑着回应,心里苦得很。
她和江遂约好了下班后一起吃饭,下班时,江遂已经在电视台外接她。
迟意没有加班,到点打卡便离开了。
江遂的车子停在老位置,迟意一出门便看见,确认左右无来往车辆后,踏着小碎步过去,拉开副驾侧的车门,坐进去。
“今天怎么没下车等?”迟意还记得,江遂为了宣示主权,恨不得告诉电视台所有同事“她明花有主,并且和男朋友十分恩爱”,十次有九次在车外等她,引得同事在群里发照片艾特迟意成了常态。
江遂今天兴致不高,将鼻梁上的墨镜网上推了推,整个人看上去酷酷的:“我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被有心人拍到放网上,影响不好。”
迟意噎声,猛然想起嗑cp的事情。中午的时候还在为这事担心呢,下午连开了几场会,转头把这事忘了。
迟意抓着安全带,不知所措地咬咬嘴唇,试图把话题岔开:“我们今晚吃什么?”
“回家。”江遂言简意赅。
迟意提着一颗心,跟在江遂后面进了门。她刚踢掉一只高跟鞋,就被江遂掐着腰侧按在了墙上。
“十一,我是不是把你宠坏了。你现在竟然连醋都不吃了。”
“我没有……”迟意一脚高一脚低靠在门上,瞬间比江遂矮了一大截,看上去压迫感十足。
“没有个屁。”
江遂向来不说脏话。
乍听他说这么一回,还挺带感。
迟意扬起下巴舔了舔他的喉结,压着声,由衷地夸他:“阿遂,你说脏话的样子好性感。”
江遂直接被她气笑了。别开脸嗤笑了声,扭头继续装严肃:“好好说话。”
迟意看出他没真生气,踮了踮脚,亲了他嘴一下。
“不吃饭了?”江遂往后躲了躲,觑她。
迟意两手按在他胸膛上,主动往前凑:“医学表明,饭前运动对身体好。”
两人恋爱以来的第一次不愉快就这样被化解了。
江遂在乎的无非是迟意会不会看到他和另一个女生传绯闻难受,而迟意担心的也只是江遂因为娱乐圈这习以为常的营销手段生气。
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有紧张,有喜悦,两人的恋爱可谓是蜜里调油。
但再甜蜜的恋爱也总会有遇到难题的一天。
七月的时候,迟意和江润如通过一次视频,看着镜头里手臂纤细匀称的女人,不敢相信她是快到预产期的孕妇。
“你怎么还是这么瘦,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哪里瘦了。”江润如走到镜子旁,将腹部的睡衣一捋,“鼓鼓的像是塞了个球。吃得是还不错,睡不好倒是真的。挺着个肚子,晚上怎么睡都不得劲,真是快点卸货吧。”
“快了,预产期是月底吧。”
江润如嗯了声,问她:“你最近来北央吗?在家快无聊死了。”
“李恩宇不是在家陪你吗?”
“整天见他这张脸,都快被烦死了。”江润如坐到沙发上吃葡萄,“不都说怀孕期间多看看帅哥的照片以后的孩子就能长得越好看吗,李恩宇也不知那根筋搭得不对,我看一次小鲜肉的照片,就被他训一次。我看他是摆明了不想让这孩子长得好看。”
迟意被逗笑:“你这从哪听来的谣传,好歹也是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国内知名报刊的当家记者,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没常识的话。”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吐槽李狗。”江润如被迟意的话勾起伤心事,突然叹气,“还说呢。学历再高有什么用,工作再好有什么用,这半年来一直在家养胎,我估计连新闻稿怎么写都不会了。”
迟意听她吐槽:“李恩宇也是,一天24小时,能有2个小时在律所就不错了。我看他就是借着我怀孕,趁机偷懒。我看我们这个家,迟早要完。”
“……”迟意怀疑她在秀恩爱,并且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迟意知道她是孕中多思,没当回事,李恩宇作为这个家的顶梁柱,还是很靠谱的。不论对工作还是对江润如,都十分令迟意放心。
听她开玩笑说孩子没了奶粉钱,要靠迟意这个干妈接济,迟意配合地笑着答应:“好,保证包个大红包给你。”
江润如说完自己的事情,又开始问迟意:“你和阿遂怎么样了?”
“挺好的。”迟意说,“我们约了周末去郊外自驾游。”
“甜蜜哦。好好珍惜谈恋爱的时光。”江润如又问,“那你们以后是打算回北央,还是一直留在南境。”
迟意被她突然的跳转问蒙了,应了句“什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润如是问她以后定居在哪里。江遂虽然现在的工作在南境,但叔叔阿姨和家里的亲戚朋友都在北央。而迟意虽然在北央读过两年高中,但那之后除了工作便鲜少回那了。
这些年工作积攒下的人脉也都在南境这边。
让她回到北央长久地生活,前期可能会非常的不适应。
“还没想过。”迟意如是说。
江润如怀孕后,脸更圆润了下,看着更温婉柔和了,考虑起事情来竟也少了过往的横冲直撞:“你得考虑啊。这是你和阿遂未来的一部分。”
“嗯。”
被江润如这样一提醒,迟意接下来几天都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从小到大,她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十分清晰。要考到什么名次,完成什么目标,将项目做到什么级别。
因为过去是一个人,迟临行鲜少管自己,宜佳禾没空管自己,梁在宥尊重却不参与她的决定,因此迟意习惯了一个人做决定,也具备一个人做决定的能力。
而今,迟意考虑问题的方面从“自己要不要”,变成了“要满足两个人的意向”。
那天后,迟意也想找机会和江遂聊这个问题。
但每每准备脱口而出时,她又担心扫了约会的兴致。
两人本就聚少离多,有些事是两人在这段关系中不得不面对的,但如果能迟一天暴露,是不是就会多一天开心?
迟意觉得自己在工作中绝不会出现的拖延症,让她在这段恋爱关系中一次次萌生出侥幸心理。
但迟意没想到,问题暴露得这样快。
隋荷洗澡的时候,不慎滑倒造成脚踝骨折。当时江秉青和梁隰华在外面谈事情,要不是家里阿姨在,隋荷还不知道要在冰冷的地板上躺多久。
江遂知道的时候,隋荷已经打好石膏从医院回来,没有大碍了。
迟意听说了这件事,主动提议:“这周末我陪你回去一趟吧。”
江遂应了声好。
南境飞北央的航班上,迟意佯装平静地问起:“阿遂,你以后是要回北央的吧?”
江遂犹疑地嗯了声,茫然看她,反问道:“你想回去?”顿了下,他又说,“是单位要调你到北央工作?”
从这短短两句话中,迟意听懂了江遂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她说:“没。我以为你会回北央。”
“暂时不会调回去,”江遂顿了下,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追问:“你这几天闷闷不乐,便是因为这件事?”
迟意难为情地嗯了声,不敢看他。
江遂嗤笑了声,抬手盖在她头顶,揉乱她的头发,说了句:“傻。”
“我知道你恋家,也知道你念旧。”江遂说,“当初你放弃北央大学的橄榄枝报考敏南大学,我便猜到你有多爱这座城市了。你愿意留在这里,我当然哪也不去。”
迟意被暖到心窝的同时,也在担心:“那你不留在父母身边没问题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江遂想了想喃喃道,在迟意紧张而愧疚的注视下,笑着用手背碰碰她的脸颊,说,“那你可能会辛苦一点,每个月陪我飞一两次北央了,会觉得麻烦吗?”
迟意坐直,坚定道:“当然不会。”
困扰她许久的问题,轻易便确定了满意的答案,迟意心情舒畅了不少。
江遂探究地打量着她,打趣道:“十一,你知道刚才自己答应了什么吗?”
“……”
迟意后知后觉自己被江遂的语言陷阱绕进去。
每个月陪他回家看望父母,这不正是儿媳妇的婚后生活吗……
迟意别开脸,佯装听不懂,假模假式地打了个哈欠,说:“我突然有点困了,昨晚写文案到凌晨,现在需要补一下觉。快到的时候喊我。”
江遂瞧着她欲盖弥彰的模样,无奈地笑着,纵容又宠溺地应了声:“行。”
(5)
社会交通发达,南境距北央近2000公里的路,飞机也就才两个小时。跟江遂从迟意在蔷江边的公寓开车会突击队的时间不相上下。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隋荷坐在院子里喝茶,见着门口进来的人,愣了愣,随后看向江遂身后的女孩,笑:“小意也来了。让阿姨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迟意担心隋荷行动不便,连忙过去扶她:“阿姨,您小心腿。”
“没大碍了。”
两人搭着手臂,倒像是亲母女,江遂孤零零地等在旁边,被隋荷支使:“火上煨着雪梨汤,你先给小意盛一碗。”
隋荷把江遂赶走,悄声问她:“那小子求了没?”
迟意无奈地抿嘴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隋荷:“这臭小子。”她自个骂完,看向旁边的迟意,拍了拍她的手背,“小意,你别多想啊。他一准不会反悔,指定是憋着什么大招呢。”
迟意点头:“我相信他。”
隋荷叹气,琢磨着用点什么法子敲打他一下。
壁炉旁的小桌上摆着两个小瓷碗,雪梨汤浓郁的甜香氤氲在空气中。江遂装了几块不知是买的还是阿姨烤的小饼干,摆到桌上,示意迟意:“饿了一路,先吃点。”
迟意抿嘴笑笑,小声回:“我没事。”
同桌的隋荷撇嘴:“真是有了女朋友忘了妈啊。我也饿了两个小时了。”
江遂:“那真是饿挺久了。这距离中午饭点也才过去两个小时吧。”
迟意被逗笑。
隋荷垮着脸赶人:“行了,你别搁着杵着了,去书房陪你爸说会话。”
“好。”
迟意和隋荷算是同行,光工作便有很多的话题可以聊。隋荷之于迟意是长辈,也是前辈,迟意很愿意跟她聊天。
总觉得随便听她聊点什么,都能获益匪浅。
“过年的时候,就想让小遂带你来家里玩的,想着你妈那边也有不少事情要忙,便没忍心打扰。”隋荷拉着迟意的手,说,“你这次能来家里玩,阿姨很欢迎。”
迟意莞尔:“我妈也一直念叨您。梁叔还做了不少腊肠,说您和叔叔爱吃。但我这次走得急,给忘了,便用快递寄的,还在路上呢。”
“太好了。我正馋这一口呢。”
聊了会迟意家里的事情,隋荷又说起:“你们这趟回来得正好,小月要结婚了,这几天正准备喜宴呢。晚些时候你和小遂一起过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迟意诧异:“孔明月吗?怎么突然要结婚了……”
隋荷点头,说:“相亲认识的,是她高中同学。叫什么来着,我也没记准,也不知道你们认识吗。”
隋荷说着,拍拍她的手,说:“去学习学习,以后到了咱自己这,不至于手忙脚乱。”
“阿姨……”
隋荷:“你这害羞上了。”
说话间,二楼传来说话声。迟意望过去,是江遂扶着拄拐杖的江秉青下台阶。
“吃完饭我把书房的东西挪到一楼,你现在腿脚不方便,就别逞强走台阶了。”
江秉青:“不用搬。我每天正好借着上下台阶锻炼一下,你要是真担心,就多回来看看我和你妈。”
江遂:“让我调去南境的是你,现在又要让我回北央。”
看着这对拌嘴也融洽的父子俩,隋荷无奈地打断:“让他留在南境挺好的,江南水土养人,你没觉得咱儿子这次回来懂事了不少吗?”
江秉青朝夫人望过来,看到了夫人旁边的女孩。
迟意笑着,喊人:“江叔叔。”
江秉青应了声,满意地打量着她:“都坐吧,边吃边聊。”
打完招呼,大家落座吃饭。
江遂夹了几筷子觉得口淡,起身去厨房拿了辣椒酱放到迟意手边。
隋荷瞧着他的动作,笑弯眼:“我还说你从小不吃辣的人找什么辣椒酱,原来不是自己吃啊。”
江遂怕迟意见外,主动帮她拧开,并且递过去把干净的公勺。
“南方菜口重。”
吃了饭,江秉青也说起孔明月要结婚的事情,让江遂去随份子钱,顺便看看能帮上什么忙。陪长辈说了会话,江遂便和迟意出门了。
“在想什么?”江遂看出迟意刚才在饭桌上便心不在焉,“饭菜不合胃口?”
迟意轻轻摇头,挽上他的手臂,整个人斜斜地歪在他的身上,小声说:“我其实很久没见我爸爸了。”
“嗯。”
“我妈和我爸离婚是带着气的,小时候我妈教我讨好我爸,这样他才会对我好。但我觉得好累,一度恐惧处理人际关系。高二转到北央后,多亏了润如和李老师,我才一点点敞开了心扉,渐渐地融入了集体。”
迟意盯着自己的脚尖,情绪有些低落,“但我很笨,只能从失败中找经验,然后在下次做出改变。但爱人这件事上,我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这不巧了。我爸妈感情恩爱甜蜜,虽然早些年聚少离多,但我常听我妈讲起他们那代人的爱情故事,从小耳濡目染,算是把你的那份也一起学了。”
江遂语气平静,给予迟意足够的安全感,“西方有句话说,为爱而爱,是神;为被爱而爱,是人。我很荣幸为你做一回神,而你,只需做我的人就好了。”
这次回北央前,江遂单独见过宜佳禾一面。宜佳禾主动约的他,见面时聊了不少迟意小时候的事情。
“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其实都挺敏感的。我和她爸离婚后,小意虽然由我照顾,但跟她爸爸更亲。问她‘爸爸妈妈更喜欢谁’,她的回答永远是‘爸爸’,她爸爸给她买个什么玩具带她吃了什么好吃的,能挂在嘴边念叨好久。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她不好,后来才想明白,她可能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强调爸爸这个角色在生活中的存在感。”
那天宜佳禾说了不少迟意的事,最后要他答应:“如果你们一起走了一段后发现彼此不合适,阿姨恳请你不要伤害她,大家好聚好散。”
江遂却表示:“我不舍得她伤心,也希望没有这一天。”
…………
两人去路口的小超市买了个红包包钱,顺便挑了包糖果结账。
往外走的时候,江遂剥开糖纸,塞到迟意嘴里一颗。
“什么?”橘子味的,甜的很,一点也不酸。
江遂:“糖。吃点甜的,就觉得日子没那么苦了。”
江遂又多给了她几颗。
江遂盯着掌心包装漂亮的水果硬糖,突然出声:“阿遂,你记不记得……”
江遂问:“记得什么?”
迟意扬起笑脸,摇摇头,说:“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高中时也吃过这种糖。”
你给的。
间接给的。
说起来这还是江遂第一次来孔明月家。江遂把车停好,示意她下车。
江遂去按门铃,另只手牵起她的手攥了攥,无声地给予安慰。
阿姨听见声音出来开门:“是小遂啊。”
江遂:“周姨,小月在家吗?”
“在呢。”周姨给他们开了门,“快进来。”
进了屋,周姨才注意到跟在江遂身边的女孩,模样秀丽,眉眼间像迟临行。
江遂主动向她介绍:“这是我女朋友,迟意。也是小月的同学。”
迟意浅笑:“周姨好。”
周姨一听这名,便对上号了,立马点头,为方才的唐突抱歉:“你们吃饭了吗,我去煮一点汤圆。”
江遂:“我们吃了。周姨,您去忙吧,我们和小月说会话。”
“诶。好。”
“迟意,阿遂,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孔明月抱着只橘猫出来。
迟意朝屋里看看,没有看到其他人:“中午刚到。”
孔明月点点头:“先进来坐。”
江遂问出迟意心中的问题:“叔叔阿姨没在?”
“刚和他们吵了一架,一个去姐妹家打麻将,一个不知去买什么了。”
都没在。
迟意松了口气,心里却空落落的,有什么落了空似的。
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不同样式的请柬和婚礼相关的图册。孔明月抱着猫,单手收拾了一下,最终放弃。
“你们随意坐。”
迟意看出孔明月有些憔悴,问:“婚礼要操心的事多,你也得注意休息,必要时让男方一起帮着忙。”
孔明月叹了口气:“不提也罢。”
迟意听出弦外之音,不好多问。
江遂和迟意在家里坐了会,便离开。
离开前,孔明月拉住迟意的胳膊,由衷地说:“能跟十八岁喜欢的男生结婚,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迟意看出孔明月情绪低落,正准备说点什么安抚一下时,只见孔明月慢条斯理地顺着猫脖子处的毛,轻描淡写地感慨道:“在这件事上,我又被你比下去了。”
还能开玩笑,就说明问题不大。
从孔家出来,在门口正迎上买东西回来的迟临行。
江遂喊了声“迟叔”,然后对迟意说:“我去车上等你。”
迟意点点头,目送江遂走向车子。直到迟临行开口说话,迟意才转头。
迟临行:“你妈身体好点了吗?”
迟意:“好多了。”
迟临行真的老了,背佝偻了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依稀看到了白发。
两人也没说什么,迟临行问了些父女间老生常谈的问题,迟意一一答了,最后叮嘱他注意保养身体。
江遂在车里坐了会,听见副驾侧的车门响动,看到是迟意回来。
迟意抿嘴笑了笑,说:“走吧。”
江遂没问,发动车子。
缓缓开出去一段路,江遂才把车子停到路边。
他解了安全带,在没有开灯的车厢里看向迟意:“让男朋友抱抱。”
迟意吮了下鼻子,堵在心口的那股情绪似乎得到了舒缓。迟意朝中间坐了坐,隔着中控台被他搂在怀里。
迟意喉咙发堵,说话时压抑着哭腔:“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陌生了,明明是最亲近的家人啊。”
江遂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正因为存在离别和失去,拥有才会显得可贵。”
(6)
迟意跟着江遂到家,才意识到今晚要留宿这个问题。
隋荷说家里阿姨已经把客房打扫好了,让迟意早点休息。
迟意应下,没有推脱。
有长辈在,大家休息得早,迟意早早地洗漱后便回了房间。
她坐在电脑前面边擦头发边开始构思《我炙热少年》的再版新写个什么番外。
这本书15年首次上市,18年发行影视版,计划明年推出白金纪念版。
日子真快啊。
迟意写新的番外,难免要重头看一遍内容,思绪不免被那酸涩的往事带着走。
她正抱着抽纸盒抹眼泪时,江遂的消息发了过来:“给我留门了吗?”
迟意回了个“没锁”,正要说被叔叔阿姨看见会不会不好,只听门锁咔哒一声,从外面被打开的声音。
迟意侧头,看到江遂穿着棉T短裤大摇大摆地进来,一手带上门,另只手拿着个装牛奶的玻璃杯。
“猜你就不能这么早睡。”江遂把玻璃杯递到她脸前,却发现她眼眶发红,“怎么了?”
“没。”迟意耸了下鼻子,别过头把电脑合住,说,“刚刚在看自己写的小说,被自己的才华感动哭了。”
江遂嗤笑了声,把牛奶递给她:“把这个喝了,我的大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