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很快被清理干净,但楚橙那副病怏怏的身子不争气,坐下歇息好一会,吃了随身携带的药丸才缓过来。整个过程陆长舟一直背对着她,既不催促也不多话。
直到楚橙恢复他才回头,略显疏离的语气,“你找本侯,何事?”
楚橙小心去看他的脸色,娓娓道来,“我上次进宫听说了一件事,总觉得不告诉您一声不踏实。皇宫冷泉竹轩附近有毒蛇出没,听闻那地方是陆小侯爷的,保险起见您还是离远些。”
竹轩四周假山竹林环绕,有蛇并不奇怪。但楚橙并不知道的是,屋内有驱蛇的药粉,无需担心这个。
见陆长舟神色淡淡,楚橙又继续说:“还有啊,听说那池泉水不干净,宫里娘娘们养的雪兔,短毛犬喜凉,说不准趁您不在跑里头沐浴呢。”
陆长舟问:“楚姑娘想让本侯做什么,不妨直言。”
“那竹轩不干净,您别要了成不成?”
这便是楚橙的目的,她想过了,梦中陆小侯爷没踏进屋都能被构陷,能想到的法子只有让众人知道这竹轩已非他所有,或者一把火烧了。
陆长舟洞若观火,岂会看不出话里掺假,他并不拆穿就这么凝视着楚橙,问:“为何要告诉本侯这些?”
楚橙顿了下,“在大相国寺您帮过我,我这人向来知恩图报。再说了,我们同病相怜,志趣相投的人尚能惺惺相惜,我与小侯爷境遇一致同为……同为病友,更应互相帮扶您说是不是?”
这些话陆长舟自然不全信,但他想不出楚橙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便含糊应着:“嗯,本侯考虑一下。”
时间不早他还要进宫,吩咐洪顺送楚橙回去,交代完就要走。
楚橙道:“不用您的人送我。”
陆长舟侧身,唇角似是翘了下,“我们不是病友么,送你应该的。”
一旁洪顺抖着机灵:“楚姑娘放心,属下远远跟着不会让人发现。有属下在,保证您不会再遇上方才那等狂徒。”
不多时,平阳侯府马车消失在视野里,楚橙往皇城方向看了两眼,心道:罢了,她脑子笨想不出别的法子,能做的已经做了,若陆小侯爷执意不改……难道真要她放把火烧了竹轩不成?
*
入宫后,陆长舟去承光殿见平宣帝。途中想起楚橙莫名其妙的举动,特意绕道冷泉竹轩。只是才走近,便见竹轩乱作一团。
一帮宫人正围追堵截一只黑猫,闹得鸡飞狗跳。打扫的小太监见他来了,忙不迭跪下请罪:“小侯爷,是蓉妃娘娘的猫儿无意闯入,这会已在捉了。这事是头一遭,真的!”
蓉妃是周文恩的母妃,喜欢养猫养狗,陆长舟望着满地凌乱脚印和红泥,心里已是极不舒服。他进屋查看,只见地上有只被咬死的老鼠,冷泉中正飘着一撮黑毛和一条死鱼,还真被楚橙说中了!
那姑娘的嘴是开过光吗?
陆长舟平时只有旬日才会过来,小太监猝不及防,吓得腿都软了,“奴才该死,请小侯爷责罚。”
他好洁,见此场景哪能不嫌弃,咬牙:“把本侯的东西搬走。”
说罢拂袖离去,像躲避什么脏东西一样。等到承光殿拜过平宣帝,就有几名游医上前为他诊脉,须臾,游医的脸色相继变得难看起来,跪地大气不敢喘一下,直言自己无能。
这个结果陆长舟并不意外,倒是平宣帝面色愈沉,许久才摆手让人退下。
平宣帝站在一只巨大的博古架前,一言不发。他快五旬的年纪,一身伟岸容貌威严,再转身时神色已恢复如常,平静道:“大周人才辈出,这些大夫不行再找就是。你莫灰心,身子迟早能好。”
陆长舟朝平宣帝躬身一拜,“臣记住了,多谢陛下。”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平宣帝问:“冲喜娘子可定下了?”
“尚未。”
平宣帝沉吟,“你年纪已是不小了,若看上哪家姑娘朕为你们赐婚便是。长公主和陆绍都不在京,朕这个做舅舅的自然多为你操心些。”
陆长舟微微笑道:“臣谨记于心。”
说完这些再没别的事,陆长舟便要告退。也是在此时,平宣帝忽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颔首:“好,在宫外多照顾自己的身体,缺什么只管来告诉朕。养好身体,来年与朕一起春猎,五军都督府的落日弓和追风马,朕一直为你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