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府的马车停在宣德门,一路上,临阳和洪顺都感觉气氛有些不妙。主子面上虽还是冷冷的,看上去和平常并无分别,但他二人就是有种主子不高兴的感觉。
这种时候,自是没人敢说话的。一路沉默出宫,来到熙熙攘攘的闹市,都城长期繁华,即便入夜后仍是人流如织,华灯闪烁。
马车缓缓驶过,车厢内忽飘进一阵食物的香味,味道扑鼻。这味道陆长舟记得,是乾关镇那家卖枣泥糕的,原来汴京城也有。当时洪顺每样买了些,楚橙似乎很喜欢,后来无意中还提起过。
他思考的功夫,马车已经驶过去了。陆长舟掀开车帘,吩咐洪顺:“去那家店买些吃的。”
等拎着一包热乎乎的枣泥糕回了听雪堂,陆长舟啪一声扔在桌上,像往常一样解衣沐浴。只是时间似乎过的格外缓慢,沐浴完一看铜壶滴漏,竟才戌时,远远不到上床休息的时间。陆长舟便披上一件外袍,来到书房看书。
陆长舟习惯晚睡,睡眠还浅,身边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清醒。
他随手拿了一本书来看,自幼聪慧,陆长舟审读字句向来一目十行,常常沉浸在书本中一看就是一整天。今夜,手中书本明明只是一本再寻常不过的游记,通俗易懂,描写的岭南风光也极为生动,用词精妙仿若那山那水就在眼前。
然而才看了一两页,陆长舟却频频走神,甚至最后读下去都有些勉强。
书房多宝阁上,计时的滴漏一滴接着一滴,有规矩地律动。陆长舟凝望一会,起身推开书房。
听雪堂位于平阳侯府东南角,阳光丰盛环境清幽,下雪天时能听到簌簌的落雪之声。十一岁那年,老侯爷将此处赏给他,已经十余年了。他享受听雪堂那种天地独我一人的清净,从不觉得哪里不对。
推开门,像往常一样依旧满院灯火,他望了望黑漆漆的卧房,走近吩咐守在门外的丫鬟侍女,叫她们回去歇息了。
今日惠娘等人是没跟着进宫的,从陆长舟口中得知楚橙留宿凌春殿也是愣了一瞬。
对于惠娘来说,楚橙就像她自己的孩子,一会不在跟前就担心她吃不好穿不好,一颗心悬着能睡好才怪。
惠娘便问:“小侯爷,文婧公主性子如何?三奶奶没去过几次宫里,不会出什么事吧。”
文婧公主虽才及笄,但做事已经知晓轻重,况且有蓉妃娘娘在,肯定不会出什么事。
陆长舟本想说无事,叫惠娘下去歇息,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的又换成:“你很担心她?”
“能不担心吗?”惠娘远远望着东边皇城方向,“姑娘自小在我身边长大,睡觉吃饭都离不开我呢。她晚上经常口渴,要喝蜂蜜水润嗓子,一出声我就能听见。如今她宿在宫里,若是晚上口渴了也不知有没有人伺候*T她。”
算起来,楚橙长这么大只有两晚宿在府外。一次是太后宫宴那天,惠娘失眠了一晚。第二次,就是今日了。
怎么每次进宫都被文婧公主留宿,若公主实在喜欢,以后多去就是了,惠娘有点埋怨。
她瞧着陆长舟进了屋,就知自己担心也没用。楚橙已经和公主说好宿在凌春殿,难不成还能出尔反尔现在回来?
惠娘沮丧了会,便打算要回房休息了。不想这时卧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陆长舟重新穿戴整齐,站在门口道:“若你实在担心,我可以去接她回来。”
“真的吗?”惠娘喜出望外,像天上掉馅饼似的。
她真的不敢相信,小侯爷竟会这么体贴她与楚橙的主仆之谊。小侯爷虽看上去冷冷的,但心还是热乎的。
转念一想,惠娘又觉得不对,难不成是小侯爷也舍不得楚橙留宿府外?也是,新婚小夫妻,晚上抱在一起那就犹如老房子着了火,黏糊几天忽然分开,哪个男人受得了。
惠娘福身谢过,道:“我同小侯爷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