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婵听见了声音,眼前画面如烟雾被风吹散,那相拥着的人不见了,凛冽寒风不见了,她身边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只余耳边轻声的询问。
她心里难受得紧,感觉身上黏黏腻腻的,又燥又热,很不舒服。
她想睁开眼看看钟慕期,跟他说自己做了个噩梦,说自己好难受,又想问离那姑娘那么近是想要做什么。
可她四肢发软,使不上一丝力气,竟是连动都动不了。
额头覆上一只大手,有点重,有点凉,还带着薄薄的茧子,能吸走她身上多余的热气一样,让她觉得很舒服。
李轻婵想就这么贴着不让它走,可它只停了一会儿顺着脸颊往下,在她眼角轻拭了起来。
李轻婵感觉眼角的湿润被擦去,听见侍女道:“……许是昨夜吹了风,早上迟迟未醒,奴婢怕出事了擅自闯进来,才发现小姐是起了热,烧糊涂了……”
原来是起了热啊……李轻婵闷闷想着,难怪这么难受。
她被人裹着抱起,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李轻婵头枕在那肩头,心里犯了酸,也不知道这肩膀还有没有别人枕过,若是别人枕过了,她才不要靠进去。
下一瞬又猛然记起来,表哥他身上可还有伤呢,怎么能这么抱自己?
然而她说不出话,心中担忧无法表达,只能如木偶般任人摆布。
被抱起时,突地腾空带来一阵眩晕感,让她眼前一黑没有了知觉。
等李轻婵五感恢复,身旁已换了人,她嘴巴里发苦,是熟悉的药材的苦涩味道。
挽月收了药碗,回来给李轻婵擦嘴角时见她眼皮子动了,心中一喜,忙喊道:“小姐?小姐能听见吗?”
李轻婵脑中混沌,眼睫无力地扇动了下,双唇翕动着发出轻微的声音,“……吵……”
这短暂的一眼让她模糊看见了屋内的摆设,认出这里是誉恩侯府,竟然是已回去了。
李轻婵合上眼,心里有点难过,回了府人多眼杂,就不能时常去找钟慕期了,她还有事想问他呢。
想问他……李轻婵觉得想问他的事情有很多,可真让她细细想着要问什么,她又一件都想不出来。
思绪像是打了结的绣线,乱七八糟地缠在一起,找不到头,揪不出尾。
默默躺了会儿,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是平阳公主收到了消息赶了过来。
“阿婵醒了?”
挽月忙低声道:“醒了一下,又睡过去了,公主声音轻些。”
“药喝下去就醒了?可说什么了?还有没有别的不适?”平阳公主声音低下来,细细问着挽月。
李轻婵方才被她那急切的声音震了一下,脑袋一阵刺痛,现在她声音小了,才适应过来,听出她声音里藏着的关切担忧,心里升起一股热流。
平阳公主是真的关心她呢,跟冯娴不一样的关心,但一样让她心里舒适,好像把她也当做女儿一样……
李轻婵心思浮乱,陡然间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想法太过震撼,让她心砰砰直跳,控制不住地血液沸腾,浑身战栗。
床榻微陷,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只柔软的手抚上脸颊,李轻婵听见平阳公主用细小的声音不悦道:“怎么总是生病?小时候一年病的次数都没有这一个月来的多!李佲致是怎么照顾的,好好的孩子弄成这样……”
李轻婵刚产生一个不安分的、让她兴奋又心虚的想法,这会儿情绪正在剧烈波动中,一听平阳公主提起李佲致,就想起了冯娴,心房骤然失守,眼泪冲破紧闭着的双眸,溢到两颊。
“哭什么?”平阳公主语气更差了,但声音还是一样的小,哼了一声道,“不说他就是了……”
脸颊的泪水被人拭去,李轻婵这么躺了会儿,觉得有了些力气,应该是足够睁眼说话的了,但她因为方才那想法心虚,不敢面对平阳公主。
她又躺了许久,想等平阳公主离开了再醒过来,然后去找钟慕期,可是等啊等,等到她都又犯了困,平阳公主也没离开,守在她身旁给她喂水擦汗,与她往常那高傲不耐的样子截然不同。
李轻婵躺久了再次昏昏欲睡,耳边似有若无地听见些声音,不大真切,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平阳公主的声音:“要是别人欺负她了我还能给出气,自己病倒了让我怎么办?把她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