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安的表情是凌厉的,漂亮的下颔微微挑起,像一把战场上的利刃,刮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连带着杀气滚滚的音符,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个中国姑娘美得让我鸡皮疙瘩。”
“她就像盛夏的太阳,金光闪闪,再大的棕榈树都遮挡不住,她身上的光能将人穿透。”
“我为她的爱人感到幸福,那人真是幸运。”
单屹在一道道讨论声中安静地矗立着,表情如钢,春风拂过,刮出一道道深痕。
最后单屹在烈日下眯了眯眼,逐渐露出一个笑,笑意扩大,满了春风。
一曲《十面埋伏》结束后,颜安今天这突发奇想也结束了。
她的曲库里,满打满算,就只有这两首曲如今还能背得出谱的。
当初颜安站在小店外,橱窗上挂着的小唐装穿在了身上,地上立着的那把二手琵琶被捧在了手中,十分出乎意料的偶遇,然后组合成了方才的突发奇想,并得以实施。
颜安满足地站起身,拂了拂裙子上落下的几片落叶,人群爆出掌声,颜安面对这一层层的掌声笑着鞠了鞠躬,然后一拿起那张破破旧旧的椅子一手揣着琵琶,走了。
单屹看着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他迎着光眯了眯眼。
单屹突然发现,那个当初无论在哪目光都紧贴他身上的人,开始慢慢地将目光投放在了别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什么都不带走。
颜安将椅子还给附近的一家中餐馆,然后背着琵琶回到哥特区,归还给那家玻璃橱窗的老板娘。
颜安脚步轻快,心情似乎不错。
单屹心里想,颜安或许正因为是这样一个无时无刻都无忧无虑的人,无时无刻在笑,阳光下笑,阴雨天笑,在空中飞笑,跌倒在地也笑,所以真心不容易看见。
单屹走在颜安的几米之遥,表情专注,像在认真探索一个人。
远处的颜安手双背在身后悠悠地晃着,经过一个街角,脚步停了下来。
一个流浪汉睡在墙边,流浪汉的狗趴在他的腿边,舌头伸得老长,一直哈着气,看见颜安停下,友好地对她晃了晃尾巴。
单屹也停下,靠在树下看她。
颜安拧开手上的水往狗的碗里添了水,对方便立即疯狂地舔着,颜安蹲在地上摸了摸它的头,似乎还想跟对方沟通。
末了颜安从袋子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早餐打包的一袋吐司,放到了流浪汉的家当旁,然后起身,跟狗狗拜拜,继续着瞎溜哒。
颜安一路又溜哒回了兰布拉大道,转进了一家手工皮质品店。
单屹坐在店对街的长椅上,西斜的日影晒进店内,颜安正在专注地挑选着,从远处看,颜安手里拿着的像个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片刻后,单屹的手机响起。
悟能:兄弟,给你买了个笔记本,好东西。
悟能:你是学生党还是工作党都能用到,实在!
悟能:有空把地址发我,我给你寄去。
犼: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
犼:我就是个在网上跟你聊天的陌生人。
悟能:网友网友,也是朋友,我都把我那些丢人的经历给你说了,还说陌生人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单屹从手机里抬头,对面的颜安正挑了一堆杂七杂八去付钱,手指点着这又点着那,分门别类,买得不亦说乎。
颜安那层乐观主义和享乐主义的外皮仿佛永远镶嵌在外,但人心藏在皮下骨肉里,外人都看不见。
单屹问她:你撞的南墙,还疼吗?
悟能:快不疼了啊,你教的,男人嘛,多找找看,别老盯着一个。
悟能:不聊那个老男人了,我现在放弃他了。
悟能:你记得把地址发我啊。
单屹第一次觉得自己混账。
单屹起身朝对面走去,店里的颜安正结账完,让老板给她包装包装,她说用来送人。
就在这时对方手机震动,接起一通语音电话。
“嘿,Sam!”
单屹上前的脚步一顿。
颜安语调上扬,朝气蓬勃的声音撞进单屹的身体里。
面前的人转了个身,朝一整面墙的皮料看去,边聊着电话便试图再挖掘点什么新鲜玩意儿。
颜安:不是不是,是先炒鸡蛋再放番茄,要放盐也要放糖,牛肉最后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