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序之拿起件西装外套缓步出来,经过他身旁时,落下两个字:“跟上。”
范量有点蒙圈,还不止跟去哪里,也不敢问。
周序之往副驾一坐,就跟尊冷面大佛似的,给他个古董店的地址。
范量快速查好导航,充当司机开往这个地址,路途中,周序之还接了通电话,是傅容与打来的,从两人只言片语的交谈间,不难猜出是相约到这个古董店见面。
“周总,您要去买古董啊?”
范量寻思老板娘好像不沉迷于这玩意,只喜欢唱戏。
周序之侧脸轮廓被暗光衬着,显得冷静又淡漠:“你跟陈愿聊天,让我想起一件事。”
范量硬着头皮接过话:“什么?”
“那个姓岳的跟清梨打电话聊天,交谈的都是戏曲,我听不懂。”
周序之习惯摩挲无名指上的婚戒,未了,略有所思道:“他能聊新出的戏曲,我为什么不能跟清梨聊戏曲古书。”
他听不懂,却愿意从头去学习,接触关于戏曲方面的领域。
去真正意义上了解云清梨。
范量减慢车速,偷偷的看了眼周序之,心想这难道是走情敌的路,让情敌无路可走么?
五十分钟后。
车子抵达了古董店,深巷外已经停驶了辆商务车,车牌眼熟,显然傅容与那边比他们早到一步。
周序之带范量进去,门口有人专门候着:“周总,里面请。”
经过院子,便看见古董店的老板穿着黑色长袍坐在树下,正跟傅容与喝茶,旁边的树枝上还悬挂着一个鸟笼,里面的鹦鹉看见有人来了,学舌大叫:“大冤种,大冤种……”
颜老板手持青瓷杯,侧目看是周序之来了,笑道:“勿怪,我这鹦鹉皮习惯了。”
周序之自是不会跟鹦鹉动怒,何况他来这里是想借傅容与的关系,找颜老板做生意,态度可以说是很温和,被邀请坐下后,薄唇弧度也有笑意:
“颜老板,久仰大名。”
古董界内就没有颜老板寻不到的东西,周序之想要古书,只要出得起价,应有尽有。
客道几句后,颜老板意味很深道:“你要戏曲方面的书好找,比容与轻松多了。”
谢音楼什么书都看,还得要绝版的那种。
傅容与泡了杯热茶,也是笑:“钱倒是没少给你赚。”
颜老板往木椅靠,带着点儿懒:“做生意么,我就靠这点钱发小财,不容易啊。”
周序之出手亦是阔绰,任凭颜老板开个价。
很快就有店里的伙计将备好的一整套戏曲古书籍拿了过来,年份已久,都是真品。另外看他钱花的多,颜老板还送了两本入门的。
“这书易懂,我瞧你送人家姑娘古书,也得背几句才行,不然小心给别人做嫁衣。”
周序之还没回话,傅容与就先一步心有领会道:“确实,清梨到时很有可能拿这些书,去找岳庭深深讨一二。”
周序之:“……”
站在旁边逗鸟的范量不想笑的,真不想笑,但是忍不住。
周序之不想理会两人调侃,硬生生转移话题到傅容与这边:“你最近筹备婚礼,定好日期了?”
比起他黯然伤神,傅容与简直就是人生赢家,薄唇带笑:“还未,等我父亲选出黄道吉日。”
我父亲?
周序之和颜老板才刚认识,两人就罕见的打成一种鸡皮疙瘩的共识。
“岳父就岳父了,还父亲,你在谢家就是这么叫谢家主的?”
周序之喝茶清嗓子,问出了在场人的心声。
傅容与说:“音楼说叫岳父略显生疏,跟她两个弟弟一起叫父亲才像自家人。”
周序之想攀比:“我在云家……”
也是人人称赞的好女婿。
傅容与已经搁下茶杯,对他跟颜老板说:“我先走一步,还有事。”
颜老板习惯他待不到片刻就走,挥挥手。
周序之把古书买到手,自然也不再打扰,起身告别,跟傅容与前后离开这家古董店。
他没有第一时间把书给云清梨,毕竟颜老板提点的对。
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周序之为了疯狂恶补戏曲相关的书,都没有出现在云清梨的世界里,就跟玩失踪了一样。
即便是出席酒会应酬,也是象征性走个过场,让范量去挡了想前来搭讪的女人。
而他,坐在主位沉默寡言,要么就是一整晚握着手机。
旁人进不了身,唯有倒酒的服务生能从后面偷瞄几眼。
会发现周序之并不是在跟谁聊暧昧,屏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叫人看不懂。
深夜时分。
他居无定所般的回到暂住的别墅,四处都是暗的,也没开灯。
上了二楼,周序之解下领带去洗澡,向来生活过于精致的他,最近都不再打理自己,随便冲洗了一下就披着睡袍出来,揿亮夜灯靠在床头看书。
翻了十来页,等已经是夜间凌晨一点了。
周序之这才躺下睡觉,闭眼前是戏曲,在梦里都是戏曲。
云清梨一身粉裳站在戏台上唱桃花扇,卸妆后站在屏风后看他,窗台的海棠花被风吹落入了裙摆,外面下着满池的细雨。
还有提起离婚时,那双像雾气湿了泪意的眼睛盯着他说:“序之,我再爱你也到此为止了……”
周序之猛地清醒过来,额际有汗落下。
窗外已经微亮,光线从窗帘缝隙透露进来,照在了搁在床边的戏曲书籍上。
他看手机,才五点半不到。
半响后,周序之动作略僵硬地缓缓坐起身,长指扶额,待激烈的情绪从胸腔内平复,才光脚下床,去浴室洗冷水澡。
强烈苍白的光线洒下,睡袍连着衣带被扔在浴缸里。
周序之挺拔的身躯站在镜子前,透明的水珠从他短发淌下,一路沿到修长的脖线,滴落在了肌肉结实的胸膛上。
在心脏的位置,纹着带刺的海棠花,极深的红色彻底浸透进了肌肤表层。
周序之两指将镜面的水雾抹去,清晰倒映着自己,半响后,他扯过浴袍走出去,片刻时间都不想等,想见那些古书都送到云清梨的手上。
于是,早晨六点这个时间里。
他给云清梨发了条消息,询问她今晚是否有空。
云清梨倒是回了,没有见他消息就不理:“没空。”
周序之坐在床沿,长指握紧手机,不放弃继续发:“我最近收集了一些戏曲古书,放书房也是积灰了,我拿婚房去给你吧?”
云清梨那边许久没回,足足有半个小时。
周序之的耐心是前所未有的好,黑睫低垂,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盯着屏幕等消息。
直到又过半个小时,云清梨回道:“我男朋友也送了我一本,你给迟了。”
周序之骨节瞬时僵冷,区区这几个字就让他丧失了打字能力。
在一分钟后。
云清梨发来了第二条消息:“谢谢你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