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倩怕程一鑫骂人,给金潇带到就跑了。
原来就在大世界商城不远的地方,离理工大挺近的,附近是热热闹闹的堕落街,但还保留着老式居民楼和商铺的质感。随处可见的炊烟三轮车,坑坑洼洼的水泥地,脏兮兮的下水井盖,三四级台阶拾级而上就是店面。
招牌是Q版黑金翅膀的“晚安二手手机收售修”,崭新的样子。
金潇看了半晌,愣了愣。
店门口倚着个年轻男孩,一头鲜艳的红毛,牛仔裤松垮垮地卡在胯上,拿着劣质的塑料打火机点烟,问她,“姐姐,修手机吗?”
顶多十七八岁的年纪,胶原蛋白满满,一张脸长得很俊,细胳膊细腿。
像程一鑫几年前的山寨版。
见金潇对着迎面而来尼古丁烟雾皱了眉,他笑嘻嘻地碾灭烟头。
追着金潇进了店里。
他喊了一嗓子,“师傅们,别吃啦。”
店里其他装潢看起来并不新,用的应该还是以前的柜台,像放大版的大世界里一间小铺子,小半间教室那么大,七八个玻璃柜台相接,按照品牌划分得清清楚楚。
里面没有其他顾客了。
剩下两个被他称作师傅的人,坐在玻璃柜台里侧,店里挂了个电视屏幕,正在直播的画面跟金潇在程佳倩手机上看见的差不多,两人吃着烧烤,一边看着电视讨论。
“你说能不能修好?”
“信鑫哥,得永生。”
“美女,”黄顾被年轻男孩喊得站起来,急忙擦了擦满是油的手,“修手机还是买手机?我们也高价回收二手手机。”
金潇还在打量里面,“我找人。”
在一圈玻璃柜台尽头,后面有光晕,远远地用玻璃隔了个工作间,区别于销售区域。一张铁桌子,上面铺了一桌子仪器和工具,侧面有盏网红主播用的打光神器,尽数打在一双拿着螺丝批的手上。
打光缺失的部分,蓝灰调的头发显得没阳光下清透,一种雾蒙蒙的灰感,喉结的阴影像峻峭的山峰,说话之间山峰晃不已。
隔着好几米和玻璃望过去,他眼底下黑青一片。
程一鑫是活招牌。
来的十有bā • jiǔ都是冲他来,黄顾了然,“找鑫哥?”
黄顾哂笑,“鑫哥直播呢,你看有啥需要,我们一样。”
金潇不再打量店里,收回目光。
“纸巾。”
黄顾刚擦完手,下意识把抽纸推过去,愣愣地看着金潇拿起纸巾,把凳子擦了一道。随后优雅地坐下去,一双长腿交叠,好整以暇道,“我等他。”
刚刚那个年轻男孩凑过来,“姐姐,”
黄顾终于有了眼力价,招呼他,“小丁,你回来。”
黄顾擦了嘴,重新打量金潇。
金潇浑身上下透着低调的富贵气质,长相明媚大方,眸子顾盼生辉,穿着丝绒质地的黑色外套,袖口镶着一排珍珠,背后是颇有设计感的刺绣,里面一席白裙将到大腿半截儿,一双厚底短靴之上的雪白长腿令人不敢直视。
关键人家手里拎着车钥匙,如果没看错,上面有个三叉戟。盘靓条顺,天然有种上位者的气质,绝不是暴发户能修炼出来的。
搞不好是谈大单生意的,像之前一搞二三十部手机的半山腰别墅富婆。
出来做生意以来,他眼光长进不少。
以前他纯躺平跟着程一鑫干活就是了。
现在程一鑫在里间修手机,他和章鱼在外面对客,要分辨哪些是砸场子闹事的,哪些是真正的顾客,谁有购买力,谁抠门吝啬。
现在明明能收徒挣钱了,他们却被同行搞怕了,千挑万选,才招了个小丁。
生怕收个奸细,到目前为止只教了他压屏技术。
小丁撅着嘴还想跟金潇介绍手机,黄顾悄悄安排他,“你进去,跟鑫哥说一声。”
金潇注视着悬挂的电视屏幕。
直播上打了标题——“挑战维修全网最难重摔粉碎手机,保资料”,底下备注了一行小字,“晚安修机,再烂的手机,您拿来,新机拿走。”
程一鑫真是会卖弄风骚,修手机的场面,竟然有几分荷尔蒙扑面而来。昏黄的灯光,从喉结到锁骨,凸出的手腕骨,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都像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
弹幕问他,什么时候能看见你的脸?
程一鑫笑了笑,在直播里回答,“你应该问,什么人能看见我的脸。”
弹幕“啊啊啊啊啊啊”一片。
继续发问,女朋友吗。
程一鑫不回答,开始讲解,“我们来看一下今晚要修的手机,事先声明,真不是我故意摔成这样的。”
弹幕笑死了。
md笑出鹅叫
自从up主开播,天天收到重摔、粉碎性骨折、海里游泳进水机、伊拉克成色机,要不是看见他签收快递,说他自己摔的我真信了。
“后盖粉碎,屏幕也完了,开机失败,就开始搬板救资料吧。”
“好家伙,”程一鑫拆了机,“逻辑主板逻辑码片、硬盘芯片、主板cpu居然都被修过,修过没修好?”
小丁进去给他使了个眼色。
金潇听见直播里他声音断了,她有所感应,往里面工作间看去。程一鑫正偏头看着她,隔着玻璃,隔着层层柜台,隔着直播。
两人对视一眼。
然而三十秒的时间都是奢侈,弹幕在狂催。
up主沉默了,是不是也修不好?
达咩,就此下播?
程一鑫低头,重新把镜头给到显微镜里的视角,细细解说,“焊盘掉了,有绿油涂层,信号焊盘掉点被刮了线。我们可以对照图纸看看,这是开机需要的信号点,怪不得无法开机。”
小丁给她倒了杯水,甜甜地叫姐姐。
很快发现金潇油盐不进,丝毫不为他释放的未成年男性魅力所,又叼着根烟溜到门口去抽了。
店里几人都在看电视。
黄顾嘶了一声,“飞线补点啊,我都替鑫哥捏把汗。”
章鱼紧张,“我大气都不敢喘。”
章鱼吃不下去串了。
他研究半天,站起来郑重地对金潇抱歉道,“美女,估计一两个小时鑫哥出不来,要么你留个电话,明天我让他联系你。”
章鱼话音刚落,一声响声,工作间的铁门开了。
程一鑫瘦削的身影从里间出来。
章鱼瞠目结舌,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失败了?”
程一鑫皱着眉,“我休息五分钟。”
他一边修手机一边讲话,咽喉充血,再次哑得不复清朗。
黄顾屁颠屁颠去给他倒水,“来来。”
一转身,见程一鑫竟然从玻璃柜台上拿起纸杯,一仰脖子喝光了,纸杯上还有个嫣红的唇印,水珠顺着他喉结滚落下来。
他结巴了,“你你你……拿错了。”
进门以来一直高冷不语的美女顾客搭话,“没拿错。”
黄顾:“???”
章鱼:“???”
小丁反应快,冲程一鑫卖好,“鑫哥师傅,美女姐姐等你好久了。
他勾着黄顾两人脖子,“走走走。”
章鱼反应过来,“哦对,一起出去抽根烟。”
程一鑫目光锁着金潇,“你怎么来了?”
他下意识冲着拨了拨蓬松的发顶,蓝灰色像流的云朵,其实不乱的,他却想找个镜子照一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