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的话落下,宁辞身后的门突然被推了几下,外面上体育课的低年级学生有些疑惑:“怎么关上了?快找老师要钥匙!不然我们这节课啥也玩不了!”
一阵嘈杂之后,宁辞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呼吸和心跳声在空旷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宁辞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裴烬的声音,他只看见裴烬盯着自己看,眼神里是他说不上来的专注。
他当然明白裴烬话里的意思。
裴烬要追他。
裴烬,喜欢他吗?
这话,似乎很早之前,裴烬就和他说过,那时候裴烬问他要不要和他谈恋爱。
宁辞其实不太想记起这些事,他觉得裴烬和那会儿不一样,他想和裴烬当朋友,就必须得忘掉这些事,但记忆是很奇怪的东西,越是想忘掉的,就记得越清楚。
他记得那会儿裴烬眼底的玩味,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宁辞后背紧紧靠在铁门上,发出嘭的一声,他慌乱地瑟缩了一下,差点往门把手上撞。
“你别急。”裴烬看起来比他镇定,连声音都放轻了,“不需要你现在回答,你……”
“我、我先回去上课了。”然而他的话没说完,宁辞慌不择路地转身,开门的时候手都在抖,裴烬唇边的笑意淡去,脚钉在原地,硬生生没敢动。
“哎你谁你怎么在里面……”宁辞低着头从来开门的体育老师身侧跑过,感觉再停一秒,他的心就要跳出来了。
体育老师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朝着身后的人说:“可能人不小心反锁了,你们……”
话都没说完,门一开,又对上一张脸色略惨但表情吓人的脸,体育老师吓了一跳,“我去,你们在搞什么?”
裴烬狠狠呼出一口气,感觉胸口闷得厉害。
忍着干呕的冲动瞥了眼体育老师和他身后凑过来看热闹的学生,裴烬从他们身边过去,突然听见体育老师喊了一声:“同学,你手怎么受伤了……”
裴烬脚步没停,出血的右手捂住了胃的位置。
下午,裴烬没回班上。
宁辞心不在焉往后看了好几次,正好是叶平的课,第一眼的时候,叶平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宁辞可能是想去看后面的钟,但是第二眼第三眼,叶平忍不了了,“宁辞,你看什么呢?这么喜欢看,往后面站去!”
宁辞平时表现都很好,又很听话,叶平还以为他会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结果他话说完,就看见宁辞犹犹豫豫站了起来。
叶平眉头紧皱,“你……”
“对、对不起老师。”宁辞没敢看叶平的脸色,低着头往教室后面走。
他没那个心思上课,脑子里都是裴烬问他话的模样,站起来也好一点,至少能分散一xià • zhù意力。
然而他站的位置正好是裴烬座位后面,坐裴烬旁边的路让本来在睡觉,被叶平突然拍桌子的声音吓了一跳,从睡梦中惊醒,耳边是叶平在那儿骂人的声音,“上课别给我开小差!你们已经高三了!整天心不在焉心思不在学习上搞什么东西!”
路让嘶了声不知道叶平这是又找谁发火,一低头,看见一双洗得泛白的帆布鞋,有点眼熟,再抬头,就看见了宁辞拿着卷子低头的模样。
怎么回事儿……宁辞不是好学生么怎么还往后排站?
路让没敢和他搭话,偷偷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一直在看裴烬的座位。
裴烬书桌上很整齐,什么东西都没有的那种整齐,别说课本了,就连卷子都没有,倒是椅子上垫了两张没写过的空白卷子。
宁辞在桌肚子里面看见了乱糟糟堆在一起的好几个信封和一些小蛋糕——大概是喜欢他的人送的。
其中似乎还有个比较眼熟的粉红色爱心。
宁辞没有多想,情书这种东西其实都大同小异。
不一样的是,有的人喜欢他的人很多,有的人,没有人喜欢。
看的时间久了,宁辞感觉自己心底被什么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裴烬为什么要追他。
他有哪里值得吗。
他不值得。
宁辞深深吸了一口气,慌慌张张把视线放回手中的卷子上,掌心干涩得难受,下意识想去摸放口袋的钥匙。
“站后面都不知道好好听课是吗!”
叶平突然吼了一声,宁辞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
路让:裴哥,你家那位被罚站了
路让:照片
照片是路让tōu • pāi的,正好是宁辞偷瞥裴烬课桌的角度,但照片上看不出来,怕裴烬看不出,路让还特意解释了一遍:他在看你课桌
消息没得到回复,路让大抵能知道裴烬干嘛去了,估计又是去找心理医生了,路让其实有点不太赞同,他虽然没得过什么心理疾病,但听说过,看这种病都要吃药,那些药会影响人的神经。
结果没两分钟,“一中杠把子”的群跳出了消息。
裴烬:@陈放把我桌子里的东西扔垃圾桶
裴烬:@陈放
一连艾特了十几条,就连路让都听见陈放手机搁那儿震动了,陈放还在睡。
没得到回复,裴烬烦躁地把手机扔回口袋,自暴自弃地想,他看见了又怎么了?
会不开心吗?
“怎么这副表情?”坐他对面的医生笑了笑:“你们这个年纪谈恋爱,患得患失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裴烬抬了下眼皮,“没谈。”半晌,他改口:“他没答应。”他不愿意再提,只问:“我的病,最快多久能治好?”
“这个不一定,看患者个人的情况。”医生回想了一下裴烬进来那会儿的状况,高高大大的男生一脸随时昏过去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跑错地方了,然而裴烬的自愈能力强得厉害,没多久就缓了过来,除了手上的伤有点显著,让助理给他包扎他还不乐意,非要自己来,其他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毛病。
“其实我比较建议你进行脱敏治疗,顾名思义就是逐步地去触碰对方,最好他愿意配合你治疗……”
裴烬拒绝得很果断:“不了。”
他不想让宁辞知道自己有病,他想在宁辞面前当个正常人。
医生遗憾地耸了下肩膀:“好吧,如果吃药的话,可能效果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疗程也会比较持久,你之前看过的医生应该都有提醒过你。”
裴烬的病持续时间太久,刚才听裴烬描述自己第一次犯病情况的时候,饶是见惯了各式各样病人的医生也有点吃惊。
又是没用的医生。
裴烬挺想走,然而想到自己刚才差点没能在宁辞面前掩饰过去,也可能是因为宁辞的沉默加剧了他心理上的压力,让他的病发作得厉害,一直在干呕又吐不出什么东西。
连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宁辞怎么能不嫌弃。
裴烬硬生生忍着又坐了下来,“都行。”
反正吃不死就行,总得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