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远朝着他俩走过来的一瞬间,宁辞被裴烬拉到了身后。
裴远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看起来老了很多,都有了白发,人也瘦了很多,然而越过裴烬看宁辞的表情却依然是带着轻蔑的,裴烬冷眼看着他,父子俩在路灯下像仇人一样对视着。
“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会儿。”还是裴远先开了口,他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了,看起来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裴烬知道他找自己干什么,正想跟宁辞说让他先回去,宁辞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能带我一起去吗?”
“我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你带着一个外人……”
“不是外人。”裴烬反握住宁辞的手打断了裴远的话,“不想聊就走了。”
换以前裴远可能还真的会直接走了,但现在,他只能忍着,看着儿子把宁辞护在身后,看着儿子牵着一个男生的手在自己面前维护着对方,看着儿子说那个男生不是外人。
裴远告诉自己忍一忍,他不可能让裴烬和对方真的在一起,裴烬以后是要继承裴家的是要娶妻生子的。
他们选了一家最近的还在营业的咖啡厅,坐下来之后,裴远就掏出来一份文件:“裴烬,现在只要你愿意把你剩下的百分之零点五的股权转让给我,裴家以后的全部都会是……”
“你连最基础的寒暄都不愿意?”裴烬笑了,表面是对裴远的嘲讽,背地里一只手在桌子底下玩着宁辞的手。
指腹擦过指缝的时候引起细微的痒,激得宁辞忍不住缩了下,但也没挣扎任由他玩着,虽然他听不懂裴烬和裴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相比起裴烬吊儿郎当的模样,裴远的表情就好像要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裴远确实是要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了,他的裴氏。
他怎么也没想到裴烬还真的会去做了,真的把他母亲留下来的股份卖给了别人,现在那人的股权比自己高了一点点,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董事会那边周旋,裴远有自知之明,他平时得罪的人很多,如果被挤下这个位置,他最重视的东西就没有了,他这段时间找了很多股东,那些人都不愿意把手里的股份卖给他,而现在那个握着最高股份的人在逼着他退位,现在逼着他退位,迟早有一天要逼着他退出公司,他不可能会把公司拱手让人。
裴远哪里甘心,他来找裴烬,也是因为裴烬手里还有他需要的那一点点股份。
“现在并不是谈这些的时候。”裴远理直气壮:“我早就和你说过,裴家以后都会是你的,你现在卖掉那些股份干什么?你缺那么点钱吗?”
裴烬嗯了声:“缺。”
宁辞抬了下眼皮,裴烬突然就有点心虚地抓住了宁辞的手指,有件事他还没和宁辞说,其实他也不算穷,只是相比以前是穷了不少,卖股份的钱他也没动,是打算留着以后和宁辞买房子用的。
但宁辞并没有在意这个,只是对裴远说话的态度感到不舒服,忍不住反捏住了裴烬的手指,试图安抚他的不安。
裴远被裴烬轻飘飘的语气气到了,那天见过宁辞回去之后,保镖就告诉他裴烬跳窗逃跑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徒手掰开窗口的铁栏杆的,裴远气得不行但又没空去管他了,公司需要紧急召开股东大会。
而现在,他身经百战,当然看得出来他裴烬和宁辞的两只手在桌子底下干什么,呼吸不由急促了不少,声音也变大了:“我才是你父亲!你把股份卖给外人算什么!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是让你这样对我的吗!”
他忍不了了,也很着急。
这段时间他受够了别人的冷嘲热讽,本来谈好的生意也莫名其妙没了,以前那群人都是上赶着巴结他,现在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就连他的那些情人看他最近越来越忙碌,开始问他要分手费,一个个试图离开他,那天晚上他不过是心情不好玩得狠了点,居然还敢报警!
“是。”裴烬淡淡地看着他:“你把我养大不就是为了等我报复你,我妈当年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着急。”
“我不是遗传的你?”裴烬笑了笑,“你有空找我,不如回你的公司,多努力努力让自己别被踢出去。”
尽管面上笑着,宁辞还是能感受到裴烬在轻微地发抖,不由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指腹在他掌心挠了几下。
像是受到鼓励,沉默几秒后,裴烬敛了笑:“忘记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我的父亲,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恶心的人渣。”
“就算你以后沦落街头,我也不会去赡养你,我就是这么恨你。”裴烬牵着宁辞的手拉着他一起站了起来:“满意吗?”
裴远像被他刺激到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死死盯着他俩牵在一起的手,宁辞立马把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裴烬愣了下,下一秒宁辞就躲到了他身后,前胸贴着他的后背,脑袋几乎是搁置在他肩膀上的,这副姿态亲密无间,裴远很明显被刺激得更厉害了,忍不住抓着水杯往桌上狠狠一放,惹得服务生都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裴远捂住胸口:“你会后悔的!”
“跟个男人在一起!你能有什么前途!”
“行!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别认我!以后别来求我!”
裴烬懒得再理他,看着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就觉得好笑,淡淡地又看了他一眼就牵着宁辞的手离开了咖啡厅,外面冷得厉害,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把宁辞的帽子戴了上去,又把他的毛衣领口拉到了最上面,只剩下眼睛和鼻子露在外面,在宁辞试图发出抵抗的声音的时候裴烬又立马收了手:“刚才故意的?”
嘴巴都被遮住,宁辞感觉呼吸都不太方便了,忍不住扯了下领口手就又被裴烬牵住。
“不回答?”裴烬故意冷着声把他帽子拉下来遮住眼,一只手摁在他脑袋上:“变哑巴了?”
“……没。”宁辞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里拯救回来,脸已经红了,支吾了两声:“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不想看裴远对裴烬趾高气昂的模样,以前他只是听说只是遥遥看过裴烬和裴远的相处方式,而现在直面了才发现,裴远并不是对他一个人高高在上,就连对裴烬他都好像是施舍的态度,幸好裴烬自幼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才能和他对抗,如果换成自己,大概只会变成他的提线木偶。
“胆子越来越大了。”裴烬笑了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小雨,稀稀落落地落在人的皮肤上凉丝丝的,裴烬扣着宁辞的后脑勺把人扣进了自己怀里,“都会保护我了。”
“我哪里保护你……”想跟着裴烬一起是怕裴远会为难裴烬,在经历了之前的事情之后他对裴烬没那么有信心了,裴烬也才十九岁,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又不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所以他也想在裴烬身边及时地给他安抚。
“浑身上下都在保护我。”裴烬堵了他的后话,嘴唇贴在他耳边笑意明显:“还不承认?”
哪有人逼着别人承认这种事情的?
但宁辞明显能感觉到裴烬的心情很好,完全没有见过裴远之后的低气压,宁辞放下了心,片刻后犹豫了下伸手拍了拍裴烬的后背。
裴烬:“……你把我当小孩儿哄?”
“你不是说我保护你么。”宁辞就是把他当小孩儿哄,他也就只能保护一下小孩儿了。
“哄我最起码也得亲我一下吧?”
“妈妈这两个大哥哥怎么在抱抱!”裴烬的话音刚落下,一声稚嫩的孩童音打破了此刻美好的氛围。
“哎呦小孩子不能看,他们在表达爱意。”小孩的母亲一把捂住小孩儿的眼睛一边跟他解释:“爸爸表达喜欢妈妈的时候也会抱抱妈妈。”
“可是他们是两个大哥哥。”
宁辞:“……”宁辞忙不迭推开裴烬,差点忘了这是在咖啡厅门口,虽然是晚上,但还是会有人进出,他们居然还在这儿抱了这么久。
宁辞的脸一下就红透了,看都没敢看那对母子一眼。
但是不看还是能听见声音,对方还特意放慢了脚步给小孩儿解释:“因为喜欢是不分性别的,但是你现在还小,你不可以看这些,等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
倒是裴烬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凑到宁辞耳边:“回去再哄我。”
他瞥了眼裴远的位置,裴远在接电话,今天来见他估计都是抽空来的,以后他应该更加没有那个时间来找自己了。
事实证明裴烬的猜想是对的,在之后的时间里,裴远也没再出现过,不过他倒是知道裴远的动态。
比如裴远为了一些生意上资金的流转卖掉了他自己的一些股份,他在公司里越来越没有话语权,那些曾经被他冷眼相待的人如今也逐渐踩在他头上了,这大概是裴远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这些都是收了他股份的人告知他的。
不过裴烬对具体的事情也不在意,只要知道裴远过得不好就行了,现在他的心思全在学习上,尤其是过两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裴哥,寒假我们要不要去温泉旅馆啊?”陈放念叨这玩意念叨了几个月了,但是一直没能去成,“正好放松一下啊!裴哥您看看您整天学习都瘦了!是不是宁哥!”
坐在裴烬对面的宁辞抬了下眼皮上下扫了裴烬两眼,歪了歪脑袋:“好像是有点?”
裴烬本来不想搭理陈放,听见宁辞的话啧了声:“有么?”
宁辞犹豫着点点头,裴烬就把胳膊给伸了过来,盯着他:“你摸摸,瘦了没。”
摸、摸什么啊?
昨天晚上又不是没有摸过……
宁辞看了眼一脸噎着的陈放和路让,都没来得及拒绝就被裴烬抓着手往他胳膊上按,裴烬还朝他挑了挑眉:“是不是硬的?”
宁辞:“……是。”
“有没有比昨晚瘦点?”
宁辞:“……”这他怎么知道,宁辞只好厚着脸皮:“没有。”
“听见了吗?没有瘦。”裴烬冷笑了声偏偏还一边温柔地捏了捏宁辞的手腕,这段时间宁辞倒是养回来不少没有之前那么瘦了,现在裴烬晚上也不要他陪着一起复习了,但两人又住回了一间宿舍,宁辞有时候半夜突然醒过来偶尔还会发现裴烬都没有睡。
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才睡几个小时。
陈放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无语了好一会儿扑到路让身上:“呜呜呜江礼见这个狗东西回家继承家产陪未婚妻去就算了,为什么留在学校里的人还要痛杀我?”
路让跟看智障一样推开他:“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所以裴哥你们寒假什么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