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面前，女人所有的挣扎都是白费力气。
敖三姑娘被从洗脸台上捞起来，转了个身，树袋熊一样吊在杨戬的身上，长长的发尾兀自不甘心的滴着水：“不能等我洗完么？”这话问得有气无力。
“完事再洗。”杨某人完全不给面子，抬腿走出了浴室。
寸心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觉醒来，已经是薄暮时分。窗帘被人细心的合上，显然是怕阳光太过强烈，惊扰了她的美梦。
后腰痛得简直要散架。
寸心在床上舒展了一下筋骨，马上体会到了腰腿折叠过甚的后遗症。楼上楼下都静悄悄的，罪魁祸首好像并不在家，连哮哮都一丝声气不闻。寸心扯了件他的圆领衫套上，蹑手蹑脚的巡视了一遭，确定一人一狗都离开了领地，登时心里空落落的。
凭什么他就能神清气爽的出门，而我就累得臭死，猪一样的睡过了整个下午？
算了，饿。
冰箱里里只有鸡蛋奶酪和水果，酒柜里却琳琅满目，寸心一眼看见熟悉的牌子，苦笑了一下——甜酒再好，也不能果腹不是？她从盘子里捞了根香蕉，一边剥皮一边在楼下晃荡，一道斜阳自客厅边上的小门里穿插过来，照在寸心赤*裸着的双足上。
门没锁，虚掩着的缝隙里，是一套通身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盔甲，被人仔细的架在木架上，背对着窗子，沐浴在流火般的赤色晚霞中。
凭着在博物馆工作的多年经验，寸心一眼认出这是一套根据明代盔甲改良的山纹甲，只是形制奇怪了些，肩吞和腹吞上的兽面换成了秀面蛇发的美杜莎，胸甲略显宽松，围腰却嫌窄，甲片也较原样薄了了很多，似乎是为了减轻重量。
奇怪，杨戬在复原甲胄的时候一向对形制要求极为严格，假如没有资料确证，是丝毫不能容忍任何修改的，怎么会在一套传统中国式盔甲上加入如此混血的设计？
寸心信手摘下兜鍪，里面的内衬格外柔软，不是惯常使用的棉布，竟是大红色的天鹅绒。她还要细看，只听身后一阵狺狺，细腰长腿的狗儿拱进门来，一见寸心，当即翻身卧倒，亮出白花花的肚皮，一副等着她来蹂*躏的蠢样。
“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会，不想已经起来了。”狗儿的身后，杨戬含笑倚在门框上，渐渐褪去的夕阳留了一缕光辉在他眼中，灼得人不敢正视。
寸心一阵心虚，像是个偷吃蛋糕被捉的孩子，下意识将兜鍪掩在身后，嗫嚅道：“你，你几时出去……不是，呵呵，你回来啦？”
“学校有点事，我怕哮哮吵你睡觉，所以把它一起带去了。”
寸心拿着兜鍪，放也不是，藏也不是，犹豫了片刻，只好老老实实拿了出来：“你工作室门没关，被我溜进来看到的。”
杨戬点点头，自她手中接过兜鍪，却不往架上放，顺势罩在了寸心头上：“试试看，舒不舒服？”
“挺好的。”敖三姑娘心里漏了一拍，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盔甲不可能是给她设计的。看身形，穿着的人至少要175cm以上，而寸心的身高还差得远，要说是常娥么，那似乎就近了。
杨戬像是看出了什么，仔细帮她理了理盔缨，微笑道：“这是三妹要的。她才毕业，说是要去欧洲玩一圈再回来，正好赶上镇抚司做秋季推广，老大就干脆请她一起帮忙。”
是了，杨婵才真正是这人的心肝宝贝。无论杨戬和寸心聚散离合，他这个三妹在哥哥心目中的地位却是万年永固，无论什么古怪的要求都能立即得到满足。
那一年寸心因为常娥的事情跟杨戬赌气，正赶上杨婵高中毕业，到美国来投奔二哥，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杨戬的满腹郁结，望着妹妹的神情，仿佛是在看着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十八岁的杨婵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温柔，和善，新剥鸡蛋一般光滑饱满的面颊上，满是青春勃发的生机，连对相貌最挑剔的寸心见了，都不自觉的发出艳羡的感叹。
杨婵的到来给杨戬的朋友圈里平添了不少活力，他一面为妹妹广受欢迎而欣喜，一面却生出若有若无的担心。“我想留三妹在家里住，宿舍毕竟没有这里方便。”杨戬窥着寸心的脸色，不太能确定她接下来的反应。
正在切菜的寸心“扑哧”一笑：“说的也是，外面总归‘狼多肉少’嘛，还是圈在家里比较安全。”可这话说出去没多久，寸心就后悔了。
因为杨婵见到了常娥。
稚嫩的杨婵跟优雅的常娥一见如故，少年丧母的三妹正需要这样一位温柔宽和的大姐姐来指引人生方向，许多不能跟杨戬细说的心思，都可以在常娥那里找到解答，更不要说对二哥感情生活的好奇和不解，也事无巨细的一一报备给了她的人生偶像。
“我不明白为什么二哥会喜欢她。”杨婵嘟囔着，“人家都说男孩子喜欢的一定最像自己的母亲，可寸心和我妈妈没有一丁点儿相同，我妈就算再生气，也不会那样吼我老爸。”
“每对男女都有自己相处的方式呀，只要你二哥开心就好了。”常娥拍拍她的肩膀。两个手帕交正窝在杨婵的房间里卧谈，虽然杨戬和寸心的房间在楼上，但在人家的地盘太过放肆，毕竟是种很不淑女的行为。
“可我二哥不开心！”杨婵摇头，“我亲眼见到二哥在她背后叹气，他们几乎隔几天就吵一架，每次都搞得鸡飞狗跳四邻不安——他们根本不般配，我二哥又怎么会开心？”
常娥没有答话。她无法跟年轻的姑娘解释，很多时候，般配与否，并不取决于外人的眼光。就像她和侯毅，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到头来还不是劳燕分飞黯然销魂？更何况有架可以吵，代表着他们彼此还在乎对方，愿意用一切可能的方式去沟通，而不是默默收拾行李，逃向那人追踪不到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