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的温度凉下来,不知打哪儿来的风扫在寸心赤*裸的足尖,冻得她打了个冷战。头顶的光线不期然被个黑影遮住,寸心抬起头,看见杨戬正站在台阶下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寸心慌乱间不知如何反应,一个激灵站起,生生撞在了杨戬的下巴上,趔趄着就往前倒。那人倒也不忙,只一伸手,便把她困在了双臂之间。
“听够了么?”杨戬的嗓音带着鼻塞的厚重,显得格外醇和。他的手臂横在寸心腰间,骤然收紧,另一手却攀上她的头顶,修长的手指埋进青丝,轻柔的,缠绵的,按压着她的痛处。
带着薰衣草香的沐浴露气息笼罩在寸心鼻端,闻起来特别安神。杨戬才洗过的头发还未干透,发梢微卷,搭在英挺的浓眉之上,昏黄的壁灯下,睫毛根根分明,在高耸的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人真是该死的好看!
寸心仰首望着他,一时间竟忘了呼吸。这么多年了,她每每对着这张面孔,还是会痴迷到失神,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他多少钱,这一世才会沦落得这样彻底。
寸心所求一向不多。她甚至不需要杨戬像刚才那样,生疏的、甚至是粗暴的回击常娥,她所希冀的全部,其实只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专注的、全心全意的凝视。这凝视比最好的蜂蜜还让人沉醉,仿佛砂糖沿着舌尖融进了炽热的血脉,化入四肢百骸,只留下一股不能忘怀的甜。
“啊……阿嚏!”
或许受了凉,寸心忍了再忍,还是打了个喷嚏出来,将旖旎的气氛一扫而空。原想杨戬不定嫌弃成什么样子,不想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将寸心冰凉的双手拢起,攥在掌心:“外头凉,回房间吧。”
“我饿了。”
杨戬扭头,看见寸心嘟着小嘴,一脸“不喂饱我我就不从”的表情,无奈的笑开:“晚餐时是谁说要减肥,沙拉里连鸡蛋和培根都不肯加的?”
“我们女人,一生都要和饥饿做不懈的斗争,偶尔松下来休息一阵,也是情有可原的!”
“歪理。”
“哪里歪了?”寸心抽出手,叉在腰间,气哼哼顶了回去,“我吃不饱,夜里就睡不好,我睡不好,你就要跟着失眠,失眠就养不好伤,伤好不了,你明天怎么参加长杆赛?”
杨戬笑出声来:“强词夺理的还挺有逻辑。”
“知道怕了吧?”寸心得意的扬起下颌,“头先我听说,厨房冰箱里有一碗拌好的龙虾肉土豆泥,要不要偷来尝尝?”
“偷?”
“对呀!”寸心圆润的大眼忽闪着,孩子般狡黠,“你小时候难道没偷偷去厨房拿过吃的么?我大哥说,窃肉者猪,窃果者猴,窃土豆泥者嘛……”
“是什么?”
“起床后千万不要称体重!”
寸心丢下这句,双手提起袍襟,三步两步蹿上楼梯:“先到先得,后到的落空!”
杨戬瞧着她欢快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中西部明媚的蓝天白云之下。那是他一生中最为黑暗的时段,却也留下了最忧欢难辨的记忆,至今回想起来,都让杨戬五味杂陈。
寸心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女子,爱了就是爱了,恨了就是恨了,从不矫饰伪装,也很少曲意逢迎。她用最温暖慈悲的心怀去包容杨戬丧亲的悲痛,却也以最令杨戬无法接受的方式,挑战着他不肯退让的底线。
一场家变过后,三妹是杨戬尽余的亲情。在他彼时孤单冷硬的心肠里,唯有三妹,才是杨戬最可珍惜,也最不能失去的瑰宝。他用尽一切办法去维系,拼了全身解数去宠爱,只是想用苍白的手指,握住人生最后的一点温暖。
但那段记忆的温暖,仅止于此么?